第十二章 初晚向北郊道上的新月(第2/3頁)

唐甜用手撫理亂鬢,隱然有汗。

“大師,我心依然妄息不止,則請教如何解脫?”

地眼笑了。他的雙目,閃耀新月的清輝。

“……四祖道信,十四歲時,到三祖僧璨處求情,說:‘願和尚慈悲,乞與解脫法門。’三祖說:‘誰縛汝?’他說:‘無人縛。’三祖說:‘何更求解脫乎?’他便於言下大悟。”

唐甜仔細聆聽著,也不知怎地,或許是因為一陣晚涼的風吹過吧,也或許這才奔得太急促,她“嚶嚀”一聲,竟然絆倒了下去,跌向地眼大師的身上來。

地眼忙雙手扶起。唐甜卻依在這高僧的身上。

地眼心裏一陣亂,唐甜是個很美麗的女子,全身就似糖做的。晚風吹送來的氣息,和她奔走流過微微的汗息,都令一個君子無法不動心,何況唐甜很恰當地把臉埋在胸襟裏,而胸脯的柔軟也微觸地眼的臂膀。

地眼急長吸一口氣,偏偏吸入的是唐甜身上的微香,他猛張目,只見一彎新月,清明瑩亮,他卻輕輕扶穩了唐甜。

他畢竟是一位君子,而且是有道的高僧。

地眼的雙眼,望向月亮,同時間扶穩了唐甜,也推開了她。

“女施主站好!”

可是他也因此沒有看到唐甜的臉。

在地眼推開她的時候,她臉上猝然有一種極其奇異的變化,這種變化,本是在她這麽一個生有一張甜美的圓臉女孩子不該有的。

這肌肉和神情的牽動與影響,使得她那張甜臉,全部都成了狠毒、殘忍、陰詭的形容。

她知道她第一步計劃失敗了。

所以她只好進行第二步。

她的手緊抓住地眼的雙臂,唉聲說:“我頭暈……”

地眼十分無法,他用力攙扶著唐甜;一面想著:在這荒郊上,既不能置這女子不理,也不能孤男寡女如此共處——自己還是少林僧人,傳出去可糟透了。他決定先將這女子攙回去交給那一幹青年武土一同照料……

就在這時,他忽覺雙臂一痛。

就在他感覺到的同時,疼感己消,只剩下了麻癢。

他大吃一驚,唐甜已放了手,倒竄而出!

地眼若在感覺到一陣痛之後的一刹那,打出他的“般若指”,唐甜只怕便避不了。可是地眼昔時好勇鬥狠,現在又太宅心仁厚:他在那一刹那,雖然大致上知曉了怎麽一回事,但仍遲疑了一下,不欲出手誤傷了人。

他現在想要出手,顯然已太遲了。

正如夕陽已西沉了,要等太陽,那是明天的事。

唐甜已到丈外,哧哧地笑著。

她笑得像一只偷吃了小雞的紅狐狸,正在得意地望著那只氣急敗壞的老母雞。地眼大師嗄聲道:“你……”

唐甜甜甜地笑了。那月光的微芒只鋪到她發後和側面上,那微銀的屏芒,使她的笑容看來十分詭異:“我這暗器叫‘倒刺’。在唐門裏,是三等的暗器,高手都不屑用。它的形狀就像‘倒刺’,長在指甲肉旁,我把它改良了,不是把它發出去,而是把它接觸時刺進去……這三流的暗器,卻取了少林一流高手的性命。大師,你說好不好玩?”

地眼咬牙切齒,猛一聚力,想發出瀕死的一擊,忽覺麻癢已至心臟,然後心口一痛,眼前盡黑,只聽唐甜聲音仍笑著道:“噯,我忘了告訴您,中了這暗器,不發力還好,一旦聚力,它就隨內力刺穿丹田,隨血氣戳人心田……你是中了兩枚,這就叫‘龍鳳會’……”

地眼自是氣得全身發抖,偏又運不起真力,就在這時,唐甜忽然接近,雙手閃電般擊出,她的出手也決不致於使地眼也招架不了,但是這時地眼也真的無法招架——砰砰兩掌,都拍在地服胸膛上。

地眼著了兩掌,忽叱聲嘶道:“這是梁鬥大俠的掌力……”話未說完,聲嘶力竭。他突然明白了唐甜因何要殺他了。

唐甜笑嘻嘻地道:“正是。我引他輸我一點內力,又偷偷地蓄存於氣海,然後現在嘛……都打到你身上去了!”

就在這時,在夜晚忽現兩點厲芒,淩厲得什麽似的,唐甜猛晃,不禁全身打了一個寒噤,癱瘓當堂。

但厲芒很快又暗淡下去,直至什麽光芒也沒有了。

原來地眼大師受到心房、丹田兩處慘戳,痛苦萬分,聚半生目力,向唐甜瞪視,地眼天目,本就是少林一脈。兩個目力天賦,異於常人,這一睜目怒瞪,令唐甜驚立當堂,地眼欲運“訶摩指力”殲除此妖孽,無奈力稍聚合,如萬針逆刺,地眼終於慘死。

地眼倒地而段,唐甜獨兀自呆立在當堂。此時若有任何人施於一擊,唐甜必無法閃躲。好一會,唐甜才回過神來。

她只覺全身遍體,大汗淋漓,幾乎全身濕透。

她又過了半晌,一手捂住心胸,細細輕籲,才敢緩緩走過去,審察地眼死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