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密網拖蝦(第3/10頁)

巧回步

齊君元下意識間想停下腳步,這已經不是心理調整、欲望抑制的問題,而是實實在在的危機。因為即使自己是一鬥豆子中的一顆豆子,也難保不會被一鬥豆子那麽多的眼睛看出差別來。而且這一鬥豆子都是和他很相似的豆子,他們對某些差別的捕獲更加敏感、更加準確。再有,即便自己這顆豆子有信心躲過一鬥豆子的目光,那麽其他人呢?唐三娘、何必為、範嘯天,他們都沒有發現到危險,而自己一旦進城他們肯定會毫無戒心地緊隨自己之後進去。這三人中只有六指何必為的“隨相隨形”之技可以從這麽多豆子的審視中蒙混過關,至於唐三娘和範嘯天,基本可以斷定會在這辨兜中被看出異常的。

到現在這個時候、現在這個位置停下腳步,無疑是在告訴那些布下兜子的人,自己是個他們應該引起注意並需要立刻拿下的對象。但是如果不停下腳步,自己的同伴就要落入別人的兜子之中。

齊君元感覺自己的心在劇烈地跳動,呼吸也開始不那麽均勻了,這是急火沖腦的表現。也難怪,因為他必須在幾步之內做出一個決定。

就在要邁進城門口的刹那,齊君元果斷地停下了腳步。不但停下了腳步,而且還轉了身。不過只轉了一半,並非調頭試圖離去,而是朝向旁邊坐在那裏的守城郎將。

“老爺,問一下軍備營是在城東還是城北?”

“都不是,在城南,你問這個幹什麽?”那守城郎將根本就沒搭理齊君元,而是他旁邊的旗牌官搭的腔。

“哦,我家老爺從南漢收了一批番果(唐代時稱作番果的水果很多,但典籍記載中描述的番果很像是菠蘿),本想運到大周發筆財的,可沒想到才到南唐境內就開始爛了。沒辦法,想就地低價賣了收點本錢回來,所以讓我到城裏來找買主。剛才聽布告上宣讀說城裏軍備營正大量收東西,我想去談談價錢,要是合適的話就把番果都賣給軍備營。”齊君元說得很認真。

“混賬東西,快給我滾蛋。竟然想要把番果賣給軍備營,我們要那番果有什麽用?讓我們天天拿爛番果當飽?”郎將在一旁發火了,他很難得遇到這麽傻的一個蠢蛋。

“不是,老爺,你聽我說。我們那番果要賣不完就慘了,你們人多,大家將就著吃上幾個,那我們這番果就都解決了。”齊君元沒有走,他繼續堅持著自己的想法。

“來人,把這蠢貨給我趕走。”郎將真的懶得和這種傻子多說半個字,直接吩咐手下給趕走。

於是有軍校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鞭子,齊君元先是抱著頭東躲西藏,轉了幾圈後最終被趕出了城門口。

看到這個情況的人很多,包括那些以目光布下辨兜的江湖高手。但是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齊君元,因為誰都想不到他們要找的標兒會主動招惹守城門的將軍和兵卒。齊君元鬧的動靜越大,他們越是注意著其他進城的人,生怕要找出的標兒會趁著這亂勁混過去。

這應該是一個急切間能采用的最佳辦法,齊君元在兵卒的鞭打驅趕中順利離開了危險的區域。而且不僅他一個人離開了,他在城門口這麽一鬧,也一下提醒了其他三個同伴。雖然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但他們都知道正常情況下齊君元絕不會和守城兵卒發生糾葛。不,正常情況下齊君元不會和任何人發生糾葛,更不用說兵卒。對於“盤巢”(離恨谷以出水蜂特性為行動暗語,所謂盤巢就是指向刺標接近的過程)的刺客來說,任何糾葛和張揚都會導致刺活兒失敗,並有可能陷自己於不復境地。而一個優秀的刺客在自己順利的“盤巢”過程中出現反常狀態,這只能說明出現了問題,出現了讓一個刺客必須改變原有狀態來應付的問題。

範嘯天仿佛是被驚醒過來,他立刻停下進城後幾乎鐵定會暴露的倉促腳步,攔住一個從身邊經過的賣餅挑子,拿出幾文錢假裝買餅,卻又唧唧歪歪又挑又揀。

唐三娘則馬上提起籃子縮到茶攤背後蹲下,利用茶攤的擋風茅席遮住自己。沒人會懷疑到她這個舉動,因為一些行路的女人便急時都會這麽做。

六指則一邊從人群中鉆出來,在身上抹兩把,把頭發抓散些,然後屁股一順就坐到一輛運糞出城的大車尾上,漸漸遠離城門口。也沒人懷疑到他,就他攏手耷眉的樣子,怎麽看都該是個運糞的。剛剛還像個做活兒的工匠,轉眼間變成了運糞的,這便顯現出他所修“隨相隨形”的功底來了。

齊君元被趕之後立刻沿城墻往南走,雖然順利從一個危險的兜子前面脫身而走,但他並不自信就此消影兒。畢竟當時自己顯聲顯形了,而自己面對的兜子中不乏高手。還有,布下那個巧妙辨兜的主持者應該也在附近。如果自己剛才的那番表演落在他的眼中,那是很難僥幸逃過他眸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