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密網拖蝦(第2/10頁)

對於分散行走而言,這是個恰到好處的距離。既可以表現出相互間沒有任何關系,又能在同伴發生異常情況後及時發現並做出正確反應。這就像江湖中防止高手突襲而保持的十步距離一樣,是長久的經驗積累和精確計算才得出的距離。

範嘯天在唐三娘身後一裏,在齊君元前面一裏,如果他發生什麽情況的話,前面和後面的人都應該能覺察到。即便是遭遇突襲,未能發出大的動靜,但總會有些異常痕跡留下來。而後面是個能憑意念構思出異常的刺客高手齊君元,他沒理由不發現到前面一個同伴正常行進痕跡中的突變。難道是齊君元繞路那一段墜後了?可如果是那一段墜後的話,他也應該發現到齊君元不見了,應該趕到前面向唐三娘和六指示警呀。

所以現在事實很明顯地擺在這裏,範嘯天沒有按著分散的排序前行,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在他們散走的隊列中。沒人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采用什麽方法改變位置的,包括一直以為自己跟在他後面的齊君元。而更為重要的是他到底出於什麽原因才改變位置墜到最後的,這一點可能只有他自己能說清。

齊君元看到急急趕來的範嘯天後,立刻起身便走,並且是直接向城門走去。他是要進城,他更是要遠離範嘯天,不讓他靠近自己。

範嘯天不但散走的位置順序發生了變化,趕到的時間也完全出乎了齊君元和其他同伴的預料。而且是急急趕來,不顧腳下揚塵,這種狀態很容易被別人注意到。如果注意到他的正好是有些經驗的江湖高手或捕行中人,立刻就能看出他的行跡異常,馬上就會盯住他。所以齊君元不能讓這樣一個人靠近自己,讓他靠近會連帶自己一起暴露給可能存在的對手。

齊君元當機立斷,與其讓失態的範嘯天在這種環境裏很明顯地靠近自己、暴露自己,還不如先直接進入城中躲開他。等到了人流熙攘的地方,再與他暗中接觸,那相對而言能安全許多。

齊君元走向了城門,和許多要入城的人一起。但是就在齊君元走近城門時他感覺出些不舒服來,因為兩邊幾乎所有的兵卒、捕快都在盯著進城的人看,不放過任何一個,這其中當然包括了齊君元。

“他們好像是在找什麽人,是敵國細作?還是……”齊君元心中猛然打一個哆嗦。“他們會不會正是在找自己這幾人?上次瀖州刺殺顧子敬就有人提前透露出消息去,這背後真相至今還是謎。而這一次來南唐刺殺齊王李景遂,仍是會有被人提前出賣的可能。而且這次的刺標是南唐齊王,未來的皇上。所以讓各州各府提前在城隘關口查尋攔截刺客根本算不上興師動眾。”

這時候齊君元其實很想轉身往回走,但他強行抑制住這個欲望。普通刺客與優秀刺客的差距好多不是因為殺人技法,而是對自己欲望的控制,在於對一些外來心理壓力的調整。

齊君元是優秀的刺客,所以他依舊在往城裏走,步伐節奏、神情動作沒有絲毫變化。而這樣做讓他顯得比一個平常人還要平常,就憑那些城門口的軍士捕快根本不會注意到他的。

就在走進城門洞的那一刻,齊君元再次感覺到異常。齊君元行走的動作仍然沒有絲毫變化,但是他的思想卻一下變得空靈,就像一張空白的畫紙,一件待描的瓷胚。於是當思想勾勒出眼前現有的畫面時,他從畫面的更深處發現到了危險。

發現到的危險也是因為目光的盯視,但這盯視的目光和那些兵卒、捕快不同,銳利而兇狠,像鋒芒、像刀刃。不過和齊君元在瀖州感覺到的秦笙笙的目光相比卻是兩個層面。秦笙笙目光中是直白的淩厲殺意,是肆無忌憚的逼迫。而此處的目光是謹慎的審視,嚴密的剖析。在這種目光下,人們有種赤裸裸的感覺。不,不止如此,是被剝了皮、剔了骨的感覺。

齊君元又往前邁了一步,這過程中他發現異常的不是一道目光,而是一群目光。這目光的位置應該是在城門洞的裏側,也就是甕城內側的空場處。那裏四散著一群人,這些人都是江湖人的裝束打扮,有坐的有站的,有倚的有蹲的,唯一相同的是這群人的眼睛全部有意無意地瞟向城門洞。

這也是一種兜子,江湖中叫辨兜。兜相的布設是將眾多爪子巧妙地安排在各種不同位置,這樣就可以從不同角度來審視每個經過的對象。

這個兜相就如同一張過濾的網,因為不管如何懂得掩飾自己的人都有可能會有顧及不到或疏忽的地方。這些地方都是身體的末梢位置,有時候甚至連自己都會忽略,比如說手腳、頸部、腋下,等等。但在一旦進入到這個辨兜之中後,這些身體末梢部分的失誤都是逃不過別人的眼睛的。兜相設置中會有專門的爪子負責辨査這些末梢部分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