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殺(第3/10頁)

酈遜之攔在金無憂身前,懇切道:“金大人,酈、燕兩家世交,如果嘉南王有何不測,請大人明示。”金無憂看他一眼,搖頭道:“世子請勿相詢,此事你酈家委實不宜插手。”酈遜之一怔,道:“嘉南王在江南百姓中享有盛譽,他若出事,遜之必不能袖手旁觀。請神捕大人相告。”

金無憂微一沉吟,因紅衣的涉入,他更不想酈遜之牽扯進來。正想推搪,酈遜之淡然道:“遜之明白大人好意,但若趕到京城才知原委,萬一嘉南王有何損傷,豈不辜負大人的心意?我想大人亦不願見到一代名臣遭遇不測。”

金無憂被酈遜之咄咄相逼,心想事皆天定,這世子既一意孤行,即便不由他口中說出原委,怕也會自行弄個水落石出,索性不再瞞他,說道:“嘉南王沒有不測。只是他手下大將君嘯運送官銀入京,不想到京後方發覺五十萬兩全是假銀,惹得皇上震怒。金某追查至此,正要轉道往江寧一行。”

酈遜之愕然無語,失卻官銀罪可致死,嘉南王府家將闖此大禍,只怕時局要有一番動蕩。

他兀自驚疑間,聽金無憂又道:“這五十萬兩是江南諸路捐贈北地的救災銀子。北方各府近來水旱成災,天鳴地震,嘉南王費盡手段籌集數月才得來這些募銀。只可惜京都府、大理寺、刑部、禦史台,對這件案子一點頭緒都無,我從京城一直查到此地,眼看就要到江寧,仍無線索。若真找不回失銀,不僅朝廷損失慘重,只怕捐獻銀兩的江南百姓也會寢食難安。”

金無憂說話間愁眉不展,酈遜之想的卻是另一件事,道:“金大人得罪了何人,竟會被紅衣刺殺?”金無憂沉吟道:“金某一生得罪人無數,誰要殺我都不奇怪。”嘆了口氣,不欲久留,便沖酈遜之抱拳道:“多謝世子盛情,援手之恩改日圖報。後會有期。”

酈遜之道:“大人稍等。依遜之所想,紅衣仍伺伏在前,不如易容改扮甩掉跟蹤,於大人辦案方便。”金無憂駐足道:“你說得甚是,我正有此意。只是手上東西不全,須去購齊材料。”

酈遜之笑道:“這個無妨,遜之自有預備。”說著,從馬上行囊中取出一個精致繡花小包,打開遞去。金無憂見內裏膏粉須發齊全,大喜過望。酈遜之遂尋了路邊一家旅舍,要了間上房,著手準備為金無憂易容。

兩人關好門窗,酈遜之把易容物品攤放在桌上,金無憂嘖嘖稱奇,挑出一塊黃色膏體,動容道:“世子竟會制此物,著實不簡單。我當了世子之面易容,豈不獻醜。”酈遜之道:“大人只管直呼晚輩之名,否則在下何以自處。聞說大人的易容技藝超凡脫俗,不須與遜之自謙客氣。”

這時金無憂卸下一大把絡腮胡子,酈遜之這才目睹他的真容,原來已稍作改扮。他除去胡須後的相貌甚是英偉,一臉正氣,酈遜之不覺贊嘆道:“大人好手段,連我亦沒瞧出這是易容。”

“呵呵,這把胡子從一位同僚臉上借來,貨真價實,我這易容法子討巧得緊。”

酈遜之失笑道:“那位仁兄一旦失去胡子,恐怕別人也當他易容,一下子決計認不出他來。”

金無憂哈哈大笑道:“正是如此。”說了這兩句,心情也暢快許多,便一面對鏡改變形容,一面和酈遜之攀談道:“教我易容術的是‘百變神仙’易容,遜之想必聽過他的大名。經他這名師所授,平常人確不會看出破綻。只是強中更有強中手,有位百年難遇的奇才,不論任何人如何變化,都有一雙慧眼能戳穿底細。如我沒料錯,遜之是向那人學的本事吧?”

說到此處,他的神情有了細微的變化,恍惚中想起了一個人,一顆心陡然飄至過去。易容是她哥哥,怎麽又會提起來呢?每回易容都像是扮給她看,雖明知她根本不會看到。

酈遜之點頭道:“大人好眼力,小佛祖與梅大俠一家與我們師徒同住,遜之不才偷學過幾招,比起大人和易容前輩來差得遠了。”

金無憂回過神來,蕭索地道:“是啊,真正高明的易容術,講究選材、描形、摹態、擬聲……只有小佛祖才有那般能耐,千變萬化,無所不能。像我們這種半吊子,能知曉其一已是不易。唯獨小佛祖天縱其才,觸類旁通,令人嘆為觀止。”

金無憂黯然嘆息。小佛祖果與那人在一起,而她卻不知去了何處。人世變幻,比起易容術來又玄妙得多。緣分來去,生死與否,原是無法強求。

想到這裏,金無憂放下擔心,貼上一縷胡須,朝酈遜之笑道:“你想插手此案,不知是幸事還是憾事,只求你多保重。我先去鞦轡行買馬,之後出城趕赴江寧,這便告辭,無須再送。”此時他扮作一黃臉漢子,模樣與先時大不相同。酈遜之點頭稱好,放心地送金無憂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