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回見本色雅士戲村姑 探奇珍群雄窺高閣(第4/5頁)

窮漢呷了一口酒,忽地低哦道:“有酒無花,如此良夜何?”哦了這兩句後,又向店婦一望,問道:“大嫂,你們這裏也有什麽花姑娘麽?可去喚一個來,陪你大爺飲酒。”那店婦笑道:

“這裏只是一個小市鎮,那裏有什麽花姑娘。還是請你大爺免了罷。”窮漢把桌子一拍道:“這個怎麽可免?少爺素來飲酒,就最喜歡這個調調兒的。”說到這裏,又向店婦渾身上下一望,忽地笑逐顏開的說道:“你們這個鎮上,既然沒有花姑娘,也是沒法的事。也罷,不如就請你大嫂權且代上一代,好好兒坐在這裏,陪我飲上幾杯,也是一樣的。”店婦聽了,扭頸一笑道:“這個如何使得?在我承你大爺錯愛,偶爾幹上這們一回事,原沒有什麽要緊。但一且被人家傳說出去,名聲很不好聽呢。”那窮漢又把桌子一拍道:“什麽名聲不名聲,好聽不好聽。你肯答允便罷,否則大爺就要著惱了,請你便把那十錠銀子全數還了我。”那店婦一聽要教她把十錠銀子全數歸還,倒顯著十分為難了。那窮漢卻乘此時機,走下座位來,把那店婦的手一拉道:“小心肝兒,別裝腔作勢了,隨你大爺來罷。”即把她拉到了原來的座位前。那店婦並不十分推拒,在他將要坐下去的時候,乘勢就向他懷中一跌,嬌聲嬌氣的笑著說道:“我的爺,你怎麽如此粗魯呀,這們的不顧人家死活的。”那窮漢就緊緊地將她向懷中一摟。一壁在她兩頰上嗅個不住,一壁笑說道:“小心肝兒,別向你大爺作嬌嗔了,快快好生地服侍你大爺,口對口的,將酒哺給你大爺飲上一回罷。這個調凋兒,大爺生平最最愛玩的。”那店婦倒真是一個行家,聽了這話,雖也把身子微做—扭,口中還說著別這樣作弄人,這個勾當怪羞人答答的。但同時依舊紅著一張臉,將酒含上一口,哺在那窮漢口中了。這一來,真把那窮漢樂得什麽似的,舐嘴咂舌的把那口酒吞了下去。又嘖嘖的稱贊道:“這口酒不但好香,還有些甜津津的味兒呢。”引得那店婦笑聲格格,伸起手來打他的後頸。江南酒俠在窗外瞧到這裏,也覺得實在有些瞧不上眼,不免暗地連連罵上幾聲:該死!但一時倒又不忍就走,很願再瞧瞧以下還有些什麽新鮮的戲文。

便又聽那窮漢說道:“這樣的飲酒,有趣固是有趣,但還嫌寂寞一些。小心肝兒,你也會唱小曲麽?且唱幾支出來,給你大爺聽聽。”店婦道:“唱是會唱的,只是唱得不大好。如果唱起來不中聽,還得請大爺包涵些。”隨又微微一笑,即低聲哼了起來,那窮漢一面敲著筷子作節奏,在一旁和著。一面聽那店婦唱不到幾句,又教哺口酒給他吃,似乎是樂極了。不到一刻工夫,早已深入醉鄉。便停杯不飲道:“時候已是不早,我們還是睡覺罷。”那店婦笑道:“請大爺放我起來,我也要到前面去睡了。”那窮漢哈哈大笑道:“別再假惺惺了。到了這個時候誰還肯放你走?還是老老實實的,服侍你大爺睡上一晚罷。”說罷,即把那店婦抱了起來,向著西屋中直走,引得那店婦一路的格格笑聲不絕。江南酒俠便也偷偷的跟到西屋的窗下,仍在窗隙中偷張著。只見那窮漢把那店婦抱到了西屋中,即在一張床上一放,替她解起衣服來。那店婦一壁掙紮著,一壁含羞說道:“這算什麽?就是要幹這種事,也得把燈熄了去。當著燈火之下,不是怪羞人答答的麽?”那窮漢笑道:“暗中摸索,有何趣味?那是大爺所最最不喜歡的,你別和大爺執拗罷。”

隨說隨把那店婦上下的衣服一齊剝下,竟不由她做得一分主,到了後來,那店婦被剝得精赤條條,一絲不掛,把她—身白而且肥的肉一齊露出來了。自己也覺得有些難為情,忙向床裏一鉆。那窮漢卻也會作怪,忽地哈哈大笑,便也把自己外面的衣服脫去,向床上一躺,取條被緊緊裹住,立刻呼呼地睡了去。

那店婦見他躺下以後,並沒有什麽動靜,倒也有些疑惑起來。忙仰起身來一望,見他竟是這個模樣,並巳鼾聲大起,睡了去了,不覺罵上一聲道:“你這廝雷聲大雨點小,真是在那裏活見鬼,老娘倒上了你的一個大當了。”說完這話,又略略想上一想,便伸足去勾動他所蓋的那條被。

一會兒,已把被窩勾開,全個身子睡了進去,即爬起身來,想在那窮漢的身上一覆。誰知那窮漢真也妙得很,不待她覆上身去,又是一個翻身,面著裏床了。這一來,真把那店婦氣極了。一張臉兒紅紅的,復從被中爬了出來,啐道:“誰真希罕和你幹這樁事?你既高興不起來,睡得如死豬一般,老娘也樂得安安逸逸的睡上一晚。難道明天還怕你找帳不成?”便也取了別一條被,在那窮漢的足後睡下。江南酒俠到了這個時候,知道已沒有什麽戲文可看,便也回到自己的屋中,卻暗自想道:這窮漢倒真有點兒希奇古怪。瞧他飲酒的時候,這般的向那店婦調笑,好象是一個十分好色的,但是到了真要實行的當兒,卻又一無動靜,呼呼的睡去了。這豈又是一般好色之徒所能做得到的?倒真有柳下惠那種坐懷不亂的工夫。就這一點瞧來,已知其決非尋常人。而況再參以剛才乞錢那樁事,一乞得錢來,即於頃刻間揮霍一個凈盡,明明又是一種遊戲舉動,更足見其名士風流了。這種人,倒不可失之交臂,定要探出他究竟是何等人物,並與他交識一場方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