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回講條件忍痛還產業 論交情腆顏請救兵(第3/4頁)

照例拳師所住的地方,周圍十數裏之內,不許外來的拳師設廠教拳。要在這地方教拳,就得先把本地的拳師打敗。若不然,無淪有如何的交情,也是不行的。劉金萬便不然,不但不阻攔外來的拳師設廠,並自家讓出房屋來,聽憑姓張的或姓李的拳師教徒弟。尋常拳師談論起武藝來,除了自家所習的武藝而外,無論對何種武藝,多是不稱許的。不加以詆毀,就是極客氣的了。惟有劉金萬絕無此等習氣,並最喜替後進的人揄揚稱道。因此劉金萬在長沙、湘陰兩縣之中,沒有曾生嫌隙曾鬧意見的人。他既是平生不詆毀旁人,旁人也就沒有詆毀他的。余八早知道劉金萬為人如此,這時見面也不由得生出欽敬之心。當即讓到家中,分賓主坐定。

劉金萬先開口,說道,“我原籍雖是湘陰縣人,然湘陰人的顏面,已被我那地方幾個糊塗蛋丟盡了。我今日到這裏來,實不好意思答應是湘陰人了。我自從先父棄世之後,近十年來在家中種田度日。就是本地方的一切事情,也都不聞不問。今年新年裏頭,忽聽得有人說:平日經管地方公事的一班人,特地從湘陰縣聘來一個姓趙的山東人,善使一對鬥大的八角流星。在舞龍燈的時候,將一對流星用紅綢子包了,當龍珠舞起來,必然非常好看。舞到長沙去,料想長沙人斷沒有能比得上的。說的人雖一團的高興,但我聽了也沒拿著當一回事。過不了幾日,果見舞龍燈的前面,有一個彪形大漢,雙手使一對紅綢包裹的東西,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使得呼呼風響。我看著不覺吃了一驚,暗想:這廝好大的氣力。不論旁的武藝,就看使這們大的一對流星,本領也就可觀了。既練成了這般一身本領,何以肯到鄉下來幹這種無聊的玩意呢?我原打算上前和這廝細談一番的,只是細看他生著一臉橫肉,兩眼紅筋密布,形象兇惡得使人可怕,逆料他決不是一個安分的人,還是不與他交談的好,因這們一轉念,便沒上前去理會他,想不到昨日忽有幾個經管地方公事的人,到寒舍來對我說。原來這趙五是一個極兇狠,不講道理的痞徒,因欺我們湘陰沒人能制服他,此刻非給他一千兩銀子的酬勞,他不肯回山東去。要請我出頭將趙五打走,我說既請了人家來,他不是本地方人,自然得酬謝他的銀子,怎好把人家打走呢?並且我已多年不練武藝了,便是有十個我這樣的人,也不是趙五的對手。趙五是你們請得來的,還是由你們送他些盤纏,用好言敷衍他去。尋常的地方事,我尚且不過問,這種事我怎麽肯出頭呢了那幾個人見我一口回絕,只得去了。不料昨夜又是那幾個人跑到寒舍宋,各人都顯著十分懊喪的神氣,對我說:

趙五簡直恃強不講理,酒萊略不當意,就把桌子一掀,將泉上的杯盤碗碟打個粉碎。說他本來有要緊的勾當,在去年臘月應到河南去的,囚這裏定要聘請他下鄉舞龍珠,他只得將緊要的事擱著,為的是想得這裏的酬勞。如今他替湘陰人爭回多年失去的面子,使長沙人不敢舞龍燈。這功勞還不大嗎?一千兩銀子還不應謝嗎?不拿出一千兩銀子來,這龍燈便不能停舞。耶怕就延下去,舞到端陽節也說不定。我們都是各有職業的人,新年裏頭才可以玩耍。新年既過,誰能只管陪著他玩呢?我們說盡了好話求他,他咬定要一千兩銀子,一厘也不能短少。他說若沒有銀子,就得有人能打得過他,他方肯走。我昨夜聽了這種情形,心裏也不免有些氣忿,不由得責備了那些管公事的人一番。暗想:一千兩銀子的事小,趙五這廝是山東人,如今到南方來如此橫行無忌,若聽憑他敲詐去一千兩銀子,將來傳到北方去,真不好聽。但是我自料決非趙五的對手,與其出頭反被他打敗,倒不如不多事的好。然則就聽憑他橫行下去不成?左思右想,忽想到你余八叔身上來了。這回的事,本是我湘陰人無禮才鬧出來的。不過此時卻不能再分長沙、湘陰的界限了。事後我可以教他們管地方公事的人,到長沙這邊來陪禮。而對付趙五這廝,不得不求你余八叔出頭。

這是替南方人爭面子的事,無論如何,求你不要推托。”

說畢,起身又是一揖到地。余八連忙還揖,符道:“你果然是一個不管閑事的人。我也是除了做我自己田裏的工夫而外,什麽事不聞不問的。你來要我出頭管這種事,我又如何敢答應呢了我不是多久不練武藝了嗎?趙五我也曾見過的,我覺得他的能耐,比我高強多了。我就遵命出頭,多半被他打敗,那時不是我自討沒趣嗎?”劉金萬笑道:“這是那裏的話。我雖是今日初次前來拜訪,然你余八叔的威名,我早巳如雷灌耳。我知道你余八權是無住禪師的高足,無住禪師的能耐,雖不是我這種淺學之輩得窺其高深,但先父在日,曾見過無住禪師,並且跪在禪師跟前求道,禪師說與先父無緣,只在獅子巖裏傳授了幾句吐納的口訣,當時並承禪師開示道,‘你雖得了這口決,然此生恐怕得不暫受用,不過也是來世的根基。’先父回家便對我說:‘無住禪師是當今的活羅漢,可惜我緣分太淺,不能朝夕侍奉他老人家!若能相從三五年,便是不得道,論武藝也可以無敵於天下。’先父的話如此,你余八叔相從禪師二十年,武藝能瞞得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