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回講條件忍痛還產業 論交情腆顏請救兵(第2/4頁)

余八叔自從得了他應得的田產,就在家中種田度日,一切地方事都不與聞。地方上人多有知道他武藝好的,要從他學練。他也不推說不會武藝的話,只是對人說道:“武藝不是好學的東西,學不精時用不著,學得精時招禍殃。只看好武藝的多被人打死,就可知道不會武藝的安然多了。

練武藝的沒練出大聲名來還好,若得了大聲名,無時無地,不是提心吊膽的防備受人的暗算。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無端要尋這種罪受呢了並且我整天的在田裏做工,到夜間得好好的安歇,那裏還有閑精神教你們練武藝呢?”這些人見余八不肯教,只得罷了。余八到家不久,即到柳遲家來拜訪。彼此談論起來,才知道無住和尚與呂宣良也是至好的朋友,不過呂宣良傳給柳遲的是道,無住和尚傳給余八的是藝。兩人的根基不同,因之所學的各異,然兩人的交情極好。

這日,余八正因新年無事,獨自坐在家裏打草鞋,忽見許多地方紳士走來,余八心想,賀年的時期已過,他們這樣成群結伴的同來,必有緊要的事,但不知來我家找誰?一面思度,一面放下手中草鞋,迎接出來。認得走在前頭的是本地的周團總。周團總一見面便作揖,笑道:“余八叔好安閑自在,此刻我們長沙人被湘陰人欺壓得連氣也不敢出了,你余八叔簡直沒聽得說嗎?”

余八一聽周團總這番話,就猜到是為湘陰人越境舞龍燈的事。余八叔是個生性直爽,不會做作的人,當即回了一揖,答道:“湘陰人欺負我們長沙人的話,不就是為那舞龍燈的事嗎?”周團總道:“怎麽不是呢?你余八叔既是知道,為什麽也不出頭替我們長沙人爭回這一口氣呢?”余八叔邀眾紳士到裏面客房坐定,說道:“這種事在諸位老先生以為可氣,以為是欺壓我們長沙人。

但是在我看來,只覺得湘陰人的體面丟盡了,並且是自尋煩惱,雖好還是給他們一個不理。”周團總道:“他們在我們長沙境內耀武揚威,如入無人之地。他們的面子十足,我們沒一個人敢出頭,怎麽倒說湘陰人的體面丟盡了呢?”余八叔笑道,“湘陰人歷年比賽不過長沙人,如今請一個山東人來獻醜,還自以為得意,不是笑煞人的事嗎?我們長沙人若與他們比賽過,比不上他們,還可以說我們長沙無人。如今我們並不肯與他們比賽,他們借山東人的武藝來耀武插威,湘陰人還有什麽面子?我有親戚住在湘陰,昨日到我家來說:趙五於今不肯走了。說趙老板當日聘請他的時候,並不曾說明舞龍燈舞到何時為止。因當日應許給他酬勞的錢,他才肯下鄉舞龍珠。此刻他舞的正高興,不肯就此罷休。如果便要從此不舞了,除卻有本領賽過他的人,將他打敗,就得給他一千兩銀子的酬勞。若不然,便得長久舞下去,等到油燭酒菜錢積滿了一千兩銀子,方肯罷手。湘陰人因畏懼趙五兇惡,簡直沒有方法對付。所以元宵節已經過了,今日還是鑼鼓喧鬧的舞龍燈。我們索性不理他,看湘陰人拿著這個趙五如何發落?現在的湘陰人,巴不得我們長沙有人出頭,能將趙五打走。我們何苦替湘陰人做這難題目呢?”眾紳士聽了,都拍手笑道:“痛快!

痛快!既是如此情形,果然以索性不理會為好,我們倒要睜著眼睛,看湘陰人怎生下台?”眾紳士談笑了一會,各自作辭歸家去了。余八叔依舊打草鞋。

不到一刻兒工夫,忽有一個年約五十來歲,農人模樣的人,在大門外與佘家的長工說話,余八叔聽來人說要會余八叔,便出來向會余八叔有什麽事?來人現出很匆忙的神氣,說道:“我有要緊事來會余八叔。他此刻在事麽?”余八叔問道:“你是從那裏來的?你認識余八叔麽?”來人打量了余八叔兩眼,答道:“我是從湘陰來的。只聞余八叔的名,並沒有見過面。”余家長工即指著余八波,笑道:“你要會余八叔,這就是余八叔。”來人見余八的身體這們瘦小文弱,聽了長工的話,似乎狠吃驚的說道:“你就是余八叔嗎?”旋說旋一揖到地,接著說道:“久仰大名。平日不來親近,今日有事奉求才來,甚是慚愧,兄弟姓劉,名金萬。劉三元便是我先父。”

余八知道劉三元是湘陰最有名的拳師,劉金萬的武藝也不弱。並且兩父子的人品都極正直,最喜扶危救困,替人打不平,長沙、湘陰兩縣的人多很欽仰。余八在小孩時代,就曾屢次聽得人說。出門二十年回來,方知道劉三元已死。劉金萬在家安分種田,不肯拿武藝教人。長沙,湘陰兩縣的拳師,多有仗著本身武藝,得人幾串錢,就幫人打架的,劉金萬卻不肯幫人打這種無名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