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鄧法官死後誅妖 孫癩子山居修道(第3/4頁)

“這是那裏來的話,連你都不知道我的本領嗎?那妖精已有五百多年的道行,這仇很不是容易報復的。除了用這厲害的法子,沒有第二個法子。我此時不曾咽氣,這身體還是我的。只一口氣不來,我就有法術能使我的屍體立刻變成那妖精的替身。

你塞鐵蒺藜,不是塞進我的喉管,是塞進那妖精的喉管。你若不遵我的吩咐行事,我死後不但不認你是我的老婆,並且要在你身上泄我的怨氣。

他老婆既明白了塞鐵蒺藜的作用,也就應允遵辦了。鄧法官又叫趙如海過來,吩咐道:“我死後你須在社壇附近守候,看那梨樹的枝葉完全枯落了,方可回家來裝殮我的屍體,含飯的時候,務必仔細看我的舌頭,有針露尾,便得拔出,免我來生受苦!”趙如海自然遵囑辦理。

這夜,鄧法官果然咽氣了。他老婆早已燒紅了鐵蒺藜等候,剛咽氣就用鐵筷夾了鐵蒺藜塞進喉管去。已塞過了六只了,第七只才夾在手中,稍不留意,鐵筷子一滑,鐵蒺藜便掉在地下。不知道地下在何時滴了一滴水,鐵蒺藜的一角正落在這點水上。燒得內外通紅的鐵蒺藜,因著了一點兒水,那一角就登時黑了。他老婆以為只黑了半粒米大小的一角,是沒有妨礙的,重新夾起來塞進去。靜候趙如海從社壇回來裝殮。

誰知等一日不見趙如海回來,等兩日也不見趙如海回來。八月間天氣還熱,他老婆惟恐在床上停放的日子多了,屍體難免不臭。因鄧法官曾吩咐,又不敢不待趙如海回來就裝殮。

直等到第七日夜間,他老婆睡著做夢,見鄧法官來了,滿面的怒容說道:“你這東西也太不小心了!鐵蒺藜掉在地下,被水浸黑了一角,你難道也不看見嗎?就因為黑了那一角,害得我用口吹了七晝夜,方將黑角吹紅。於今我的仇已報了,我的徒弟立刻就回,你安排裝殮罷。”老婆從夢中驚醒,即聽得外面有人敲門。起來開門看時,果是趙如海回來了,對鄧法官的老婆說,在社壇守候那株梨樹,枝葉並不見枯黃,白天也沒有什麽動靜,一到夜間,就聽得梨樹底下,仿佛有人吹火的聲音。此時那梨樹的枝葉,不但完全枯落了,連根幹都象被火燒焦了的一樣,數裏以外都嗅得出柴煙氣味。我見師傅的仇已經報了才回來。隨即到鄧法官屍體跟前,撬開嘴唇看時,只見上下牙齒將舌尖咬住,已露出兩分長的針尾。用兩指拈住針尾向外一拖,隨手拔出一口二寸多長的鋼針來。再看喉管裏的鐵蒺黎,已不見了。

後來地方人見那梨樹已經枯死,鋸倒下來,發見樹心中有七只鐵蒺藜,才知道鄧法官死後,屍體確是變了那梨樹的替身。瀏陽人因此都知道鄧法官被妖精害死,及死後報仇的故事。

孫癩子探詢了一個實在,益發佩服雪山和尚的道法高深,來往得十分密切。只是過不了幾年,雪山和尚便死了。孫癩子因縣城裏囂雜,不便修行,獨自在瀏陽縣境內金雞嶺山上,蓋造了一所茅屋,終年住在屋內潛修苦練,輕易不下嶺來,也不和世俗的人來往。在嶺上經過了若幹年。這日,他心中偶然一動,忽想起已有好多年不曾去瀏陽縣城裏玩耍了。即乘興下山,走到縣城裏來。

剛走迸城,就聽得街上的人紛紛傳說:趙如海今日遇著對頭了!看他還有什麽能為可以逃跑?孫癩子不覺暗自詫異道:“趙如海這個名字,我耳裏聽得很熟,不就是鄧法官的徒弟嗎?我記得他是因不忍拿槍刺鄧法官,所以得了鄧法官的真傳。這瀏陽縣裏,雪山和尚既死,我又隱居在金雞嶺修道,趙如海硬軟工夫都不在人下,有誰是他的對手呢?湊巧我今日下山去何不順便打聽打聽,看是怎麽一回事?”

正待找人探問,忽見前面來了一個身材魁偉的和尚,身穿黃色僧袍,上面裸著頭光滑滑的,下面赤腳套著草鞋,右手提起一支黑色很粗壯的禪杖,卻不在地下支撐。杖頭懸掛一個本色的葫蘆,精神滿足的挺胸而走。街上及兩旁店家的人,都很注意似的望著這個和尚。

孫癩子一看,也就覺得這和尚非等閑之輩,不因不由的定睛看著。思量這和尚的年紀,就皮色須眉看去,至少也有五十多歲了。精神步履,便是少壯的漢子,也多趕他不上。怎的瀏陽縣有這們一個莽和尚,我是本地人倒不曾見過?正如此思量著,和尚已昂然走過來了。孫癩子就走近看和尚的頭頂,並沒有受戒的艾火瘢。臉肉橫生,濃眉火眼,全不是出家人的慈悲模祥。神氣之間,似乎知道街上的人都注目望著他,他自覺要顯得分外精神的樣子。孫癩子又暗自猜疑道:

“我看他原不象個出家人模樣,果然是一個不曾受戒的野和尚。多半是個大強盜,因犯了大案,削發出家希圖避罪的。我既是隱居修道的人,管他是強盜,是好人,橫豎不幹我事!我還是去找人探問趙如海的消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