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奪飯碗老英雄逞奇能 造文書馬巡撫設毒計(第2/4頁)

“四個教師到這時候,看老頭的神色自若,就好象毫不在意的樣子,也就知道老頭自信沒有驚人的本領,料不至無端拿他自己的老性命當兒戲,覺得就這們冒昧動手,恐怕反上老頭的當,四人又背著人商量了一會。即由那年老些兒的教師,當眾開口向老頭說道:‘我有一句要緊的話,須在未動手以前說明。我們和老師傅都是未曾見過面的,彼此都不知道身家履歷。老師傅練的武藝,是甚麽家教,我們未領教過,果然不知道。就是我們也沒在老師傅跟前獻過醜,老師傅也未必知道。總而言之,我們想請教老師傅的是武藝,不請教老師的法術。老師傅便有高妙的法術,也不能使用出來,我們也只憑硬工夫見個高下,不知老師傅的意思怎樣?如果要用法術,也不妨明說出來我們也好拿法術來領教。’

“老頭兒聽了,笑道:‘原來你們還會法術,我是只會兩下硬工夫,不懂得甚麽法術。’教師見老頭說只會硬工夫,很高興似的說道:‘只會硬工夫就好辦了。’隨好轉過臉向魯平道:

‘請少爺和諸位旁觀的作個見證,有誰用邪術取勝的,便算誰沒有武藝。’旁觀的人都是四教師的徒弟,自然都幫助師傅說話,各人巴不得各人的師傅打勝,當下大家同聲應是。

“眾人分開來,讓老頭和四教師走到圈子中間。先由四人中推出一個,與老頭動手,教師的拳腳打過去,只見老頭的身體微微轉動,教師的拳腳,不知不覺的下下落了空,拳也打不著,腳也踢不著,只累得一身大汗,不但沒有沾著老頭的身體,連寬大的衣服都沾不著。立在旁邊等做輪流交手的三個教師,至此已忍耐不住了,也顧不得他們自己剛才所說的大話,就一擁上前,單對老頭要害之處下手。三人不上倒也罷了,老頭不過和那教師開玩笑似的盤旋著,三人一上前,老頭便變換身法了。只見他兩大袖飄飄飛舞,如蝴蝶穿花一般的,繞著四個教師,穿過來梭過去,忽高忽低,忽徐忽急。四個教師分明看見他走身邊擦過,等到一拳打去,卻又打了一個空,他早已穿走那邊去了,是這般穿了一陣,只穿得四個教師頭昏眼花,立腳不住,不待老頭動手,一個個往草地下蹲,不敢提步。但又恐怕老頭打他們,各舉雙手護住頭,開口大聲告饒。老頭即時停步,不喘氣,不紅臉,就和沒有這回事的一樣。四個教師那裏敢再說半句不服氣的話,各自搶奪行李悄悄的走了。老頭從此就在魯家,魯家的子弟都跟著他練習拳棒。地方上人說,只有魯平的武藝得了老頭的真傳,其余的魯家子弟,不過得些粗淺的工夫罷了。”

鄭時聽了,嘆著氣說道:“這老頭兒本領,確是了不得,只是他這種行為,我倒不敢恭維。

常言:鷺鷥不吃鷺鷥肉。那四個教師,一般的拿著拳棒工夫教人糊口,工夫好也罷,不好也罷,只要魯家的人不嫌棄,與別人有何相幹?無端的去打人家,趕人家走開做甚麽。強中更有強中手,不見得老頭兒武藝,便是天下無敵。若再有一個高手出來,將老頭打跑,想必老頭也覺難堪。”

張汶祥道:“打教師拆台的舉動,我也是不敢恭維的。不過這回的事,論情理卻不能怪老頭有意奪人家飯碗,只能怪四個教師欺他衰老,不度德,不量力,定要找著他打,教他沒有推辭的方法。”

柳無非在旁聽了,笑道:“我雖是沒頭沒腦的聽著,只是我一設想四個教師與老頭相打的情形,就不由得也有些頭昏眼花似的,難怪四個教師就往草地蹲下來。不過我不明白那老頭是甚麽妖精變化出來的?他自己為甚麽頭也不昏,眼也不花呢?”張汶祥笑道:“哪裏是妖精變化出來的,他平日練的是這種工夫罷了。”鄭時問道:“有這們一種穿來穿去的工夫嗎?”張汶祥點頭道:“怎麽沒有,我聽說,有一種工夫,名叫八卦遊身掌,練這種八卦遊身掌的,就是專練老頭這般身法。平時整年不斷的按著八卦線走圈子了,翻過來覆過去,每日轉個無數。再插九根竹竿在地下,每根相離尺來遠,將身體在竹竿縫裏穿來穿去,不可挨著竹竿。是這們穿個若幹年,自然能穿的和遊魚一樣,那有頭昏眼花的時候呢?”柳無非笑道:“身體太胖了的人,若教他是這們穿起來走起來,想情形倒是好看得很。”說得柳無儀、張汶祥都笑起來了。惟有鄭時翻眼望了無非姊妹一下,即低頭仍看在書上。

柳無非當即走近鄭時身邊,很親切的說道:“你整日的手不釋卷,學問雖是可以求好,只是把身體弄壞了,卻怎麽好呢?剛才六姊還對我說‘大人說你好學是不可及的。’不過全不去外面走動走動,盡管坐在西花廳裏看書,只怕倒把身體弄壞了,將來為國家出力的時候,精神倒衰頹不堪繁劇了,豈不可惜?教我勸你半日讀書,半日去外邊溜溜腿。”鄭時聽了這派假話,想起方才在窗眼裏所見所聞的情形,不覺如滾油煎心,但鄭時是個深沉不露的人,這樣險事,如何敢現諸形色?勉強振作起精神,擡頭望著柳無非笑道:“這地方幾條街道,我一到就都走遍了,毫沒有甚麽可看的東西。有時街上人多了,避開這個,又要讓那個,倒累出我一身汗,那有好清凈所在給我走動呢,反不如坐在這裏看書的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