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坐渡船妖僧治惡病 下毒藥逆子受天刑(第3/11頁)

你所知道的那個金羅漢,究竟是甚麽樣子呢?”那武官道:“那個金羅漢,我只知道姓呂名宣良。

甚麽樣子,我卻不曾見過,不得而知。但知道那金羅漢有兩只極大的神鷹做徒弟,片刻也不離身。”柳遲笑道:“原來你所知道的,也不過如此。我師傅金羅漢,正是養了兩只極大的神鷹,也是片刻不離左右,不知你何以會疑心恐怕不就是那個?”

那武官又陪著笑,說道:“足下不要因我的

話說的不好生氣,且待我將緣因說出來,足下自然不怪我疑心不就是那個金羅漢。

我姓趙,名振武,是巡撫部院裏的中軍官。我在十來歲的時候,就聽得家裏的人說,我高祖趙星橋在湖南做巡撫的時節,有一個年約七八十歲的老和尚,生得體魄魁梧,態度瀟灑。頭戴昆盧冠,身披大紅袈裟。左手托一個石臼也似的紫色缽盂,右手握一柄三尺來長的鐵如意。估計那鐵如意足有百多斤輕重,那和尚握在手中,行若無事的樣子。從嶽麓山那邊坐一只渡船過來,到城裏化緣。一不要錢,二不要米,不論貧富人家,都只化一碗白米飯,便高聲念一句‘阿彌陀佛’,用鐵如意在缽盂邊上輕敲一下。一到黃昏時候,仍坐渡船過河到嶽麓山那邊去了。每日是這般來城裏募化,有人問他,是哪個寺裏的和尚?法名甚麽?他說:老僧素來山行野宿,隨遇而安,沒有一定的寺院。一心在深山修煉,不與世人往來。因此名字多年不用,早已忘記叫甚麽了。

有人問他:從甚麽地方,在甚麽時候到嶽麓山來的?他說,全世都任意遊行,只知道從某世界遊到某世界,在這一個婆娑世界之中,卻不能記憶小地名。此地在婆娑世界中,叫甚麽地名,老僧並不知道,那時長沙城裏的人,聽了老和尚這種奇怪的語言,又見了那些奇怪的舉動,不到幾日,已哄動滿城的人,都爭著化白米飯給老和尚吃。老和尚的食量大的駭人,每家化一大碗,隨化隨吃。從早到晚,至少也得化一百多家,便能化一百多碗飯,吃到肚裏,還不覺得很飽的樣子。因此城裏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有道行的和尚,有當面稱他聖僧的,有拿著前程休咎的事去問他的,他搖頭不肯說。

“那時有個做泥水匠的人,姓王行二,大家就叫他王二,家住在嶽麓山下水麓洲,家中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母,一個妻子,三個女兒,兩個兒子,一家連自己八口人,就靠著王二一個人,憑著做泥水匠的手藝生活,這日,王二在人家做手藝回來。忽覺得胸脯上有一塊碗大的地方脹痛,初起不紅不腫。他這種做手藝的粗人,身上雖有些痛苦,也不拿著當一回事,次日仍忍痛去人家做工。下午回家,便覺脹痛的比昨日厲害了,用手去摸那脹痛的所在,皮膚裏簡直比錢還硬,呼吸都很吃力,好像飽悶得很的樣子。第三日就紅腫得和大饅頭一般,不但不能去人家做工,連在家中走動都極不方便,只得坐在家裏,也無錢請外科醫生診視。四五日後,只痛得王二呼娘叫爺的哭。做手藝的人,家中毫沒有積蓄,八口人坐吃得幾天,那裏還有東西吃呢?可憐王二老婆,只得帶著兒女出來行乞。王二胸前的瘡,更潰爛得有碗口大小。久而久之,知道王二害瘡的人多了。雖也有願意做好事的外科醫生,不要王二的錢,送藥替王二診治,無奈這瘡的工程太大,不是尋常敷瘡的藥所能見效。

“一日,王二的老婆帶著兒女過河,到城裏行乞,順便打聽會醫毒瘡的外科醫生,居然被他找著一個在長沙很有名的外科醫生了。王二的老婆帶著五個兒女,向那醫生叩了不計數的頭,才求得那醫生許可了:不要醫藥費,替王二診治,不過須將王二擡到醫生家裏來上藥,醫生不肯親到水麓洲去,王二老婆已是喜出望外了,連忙要求王二的同行,用竹床將王二擡到城裏來,請那醫生診治。但是那外科醫生的聲名雖大,身價雖高,醫病的手段卻甚平常。他自以為是莫大的恩典,不要錢替王二醫瘡,實在他那藥不敷上去倒也罷了,不過是潰爛,不過是疼痛,敷了三四次藥之後,不僅毫未見效,反紅腫得比不敷藥的時候更厲害了,從胸脯腫到頸項,連話都說不出來。

那醫生至此才知道自己的手段不濟,恐怕王二死在他家裏不吉利,只好說這種瘡是沒有治法的,教王二的幾個同行將王二擡回水麓洲安排後事。王二老婆不能把王二賴在外科醫生家,只得哭哭啼啼的跟著幾個同行的擡起王二走到河邊。恰好有一只渡船停泊在碼頭下,一行人便走上那渡船。

王二睡的竹床,就安放在船頭上,奄奄一息的哼個不了,王二老婆坐在旁邊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