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遭人命三年敗豪富 窺門隙千裏結奇緣(第3/5頁)

才走出那飯店,還行不到半裏路。只見劈面來了一個妙齡女子,生得修眉妙目,秀媚天成。

那種驚人的姿態,一落到楊繼新眼,楊繼新並非輕薄之徒,心中又存了個鄙視這裏女子的心思,尚且不因不由的為之神移魄奪,兩眼竟象是不由自主的一樣,自然會不轉睛的向那女子望著。那女子於有意無意之間,回看了楊繼新一眼,隨即把粉頸低垂,兩靨微紅,現出一種羞怯的態度。

楊繼新看了這神情,更如中了迷藥,全忘記自己的身分,和平日守禮謹嚴,一點兒不敢逾越的行徑。喜得附近無人看見,直呆呆的看著那女子,挨身走了過去,還掉轉身來,細玩那翩若驚鴻,宛若遊龍的姿態。那女子低頭走過去十來步後,也回過頭來,偷看楊繼新。不提防楊繼新的兩眼,還正在注視不曾移動,美盼回來恰好被楊繼新的眼波接住,只嚇得那女子羞慚無地。翻身如風舞垂楊,徑走過山嘴去了。

楊繼新恐怕那女子再回顧偷看自己,錯過了飽餐秀色的機會,不敢即時將眼光移向別處。直待那女子走過了山嘴半晌,不見再回頭,才暗自思量道:“世間竟有如此驚人的美女嗎,飯店裏那老年人說的話,只怕有些靠不住,他說這裏的女子都練武。難道這樣的美女,也是曾練過武的嗎?他說這裏的女子都不歡喜文人。剛才這女子看見我的情形,絲毫沒有瞧不起的意思。若真是這裏的女子,普通都輕惡文人,我的神情裝束,任是甚麽人一見面就知道是文人。這女子就應該不現出羞怯的態度,更不應走過去,又回頭偷看。我自從喪偶以後,不是全沒有膠續②的心思,一則是因家庭間對於我身上的事很淡漠,父母都不曾提到續弦的事上面去,二則也因我眼中所見過的女子,實在絕沒有使我心許的。我前妻是由祖父主聘的,我那時年紀太輕,無可不可。就是前妻的姿色,也很可過得去。斷弦後所見的女子,不僅像這樣天仙一般的沒有,只求趕得上我前妻的,也不曾見過。我能得這般一個齊整婀娜的女子做繼室,這番出門,也就很值得了。”

楊繼新正在這們心猿意馬的胡思亂想,猛覺得背後有人在肩上拍了一下,說道,“你站在這裏胡想些甚麽?少年人想老婆麽?”楊繼新吃了一嚇。連忙回身看時,只見一個須眉雪白的老頭,滿臉堆笑的對他點頭。楊繼新看這老頭的頂光滑滑的,沒一根頭發,一臉紅光煥發,兩目雖在那兩道雪白的長眉之下,卻不似尋常老頭昏瞀③不明的樣子,顧盼仍有極充足的神光,頷下一部銀針電似的胡須,飄然長過臍眼,身體不甚魁梧,但屹然立著,沒一點兒龍鐘老態。若不是有那雪白的須眉,表示他的年事已老,遠看他這壯健的神氣,誰也可以斷定他是個中年人物。

楊繼新初聽了那幾句調笑的話,心裏很不高興。以為是過路的人,看了他為那女子失魂喪魄的情形,有意這們輕侮他的。心裏已打算搶白幾句,及看了這老頭的神氣,打算搶白幾句的話,一句也不好意思說出來了。反陪著笑臉,也點了點頭說道:“老丈休得取笑。”老頭正色說道:

“誰與你取笑呢?你家裏若有老婆的,就不須說得。如果你還不曾娶妻,或已經娶後又亡故了,正好在此地娶一個如意的老婆回去。這裏美人多,包你易如反掌。”

楊繼新聽這話來得很希奇,又正說在他心坎上,不由得不注意。回問道:“請問老丈尊姓?

為甚麽無端問我這些話?”老頭說道:“我並不是討你的媒人做,你用不著問我姓甚麽。我因見你是一個誠實的書生,如癡如呆的站在這路上,向那個山嘴望著,很有些像在這裏想老婆的樣子。

我老年人心地慈悲,所以拍著你的肩頭問問你。你既向我裝假正經,我也就懶得管你是不是想老婆了。”說著,提步要走。

楊繼新看這老頭的容貌,一團正氣,不是個喜和人開玩笑的輕薄人說出來的話,又很有意味,如何當面錯過,便放老頭走開去呢。遂也顧不得面上難為情,攔在老頭面前陪話道:“不敢瞞老丈,我實在是斷了弦的人。剛才偶然遇見一個女子,姿容絕世。我自束發讀書,生長禮義之家,受父母師保督率教誨,從來不敢有越禮的舉動。惟有剛才遇見這絕色女子的頃刻之間,確是情不自禁了,存了一點兒非分的念頭。老丈果能玉成我這頭親事,舍間還薄有財產,盡力答謝老丈,並感謝沒齒。”老頭仰火大笑道:“賣弄家私,想拿錢來買我了。只怕你一旦老婆到了手,就把我作合的功勞忘了呢。也罷,你有了老婆,就不忘記我,也沒有用處。不過我才走到這裏來,就只看見你一個人如癡如呆的站在這路上,並不曾看見甚麽女子。你看見的那女子,畢竟姓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