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述奸情氣壞小豪傑 宣戒律槍殺三師兄(第3/4頁)

後成詫異得很的樣子問道:“修道的人,與人無忤,與物無爭,怎麽會有很多的仇敵呢?”慶瑞正色道:“談何容易。與人無忤,與物無爭!旁的不說,我且問你:你不是為要替你母親報仇,才專心學道的嗎?此時你報仇的機會已快到了,你能做到與人無忤,與物無爭八個字麽?萬一潘道興的法力比你高強,你一人不能報仇,能不拉幾個好本領的幫手同去麽?

即算你比潘道興厲害,如願將你母親的仇報了,你能保潘道興沒有同門兄弟與徒子徒孫,又出來替潘遭興報仇麽?似此冤冤相報,仇敵安得不多?你要知道,我們奉的崆峒派。崆峒派與昆侖派,素來是不相合的。昆侖派全是漢人。崆峒派原是從蒙古發源的,蒙古人居多,回子、苗子都有,從來漢人極少,也輕易不肯收漢人做徒弟。自從祖師在七十年前由蒙古入中原傳道,才收入董祿堂和楊贊化、楊贊庭兄弟,楊贊化又傳龐福基,楊贊庭又傳甘瘤子,甘瘤子、龐福基更傳了不少的徒弟,都是漢人。昆侖派的人,因此更仇視我派了。這兩個小尼坫,是眇師傅的徒弟。一個是朱繼訓的女兒,一個是朱繼訓的兒媳。朱繼訓在潮州謀叛,已正了國法。全家因有眇師傅搭救,才留了性命。這番二人到南京來,一則因祖師在這裏,想來顯顯自己的能為。二則因我和你三師兄都是旗人,在他們更覺有深仇積怨。我於今縱能大度包容,將他釋放,他不見得知道感激,從此不與我為難。”

後成聽得裏面有種種關礙,便不敢有所主張。又因慶瑞剛才提到替母親報仇的話,觸動了幾年來蘊蓄於衷的心事,只坐在一旁低頭落淚。慶瑞看出了後成的心事,即向後成說道;“你還悲苦些甚麽?我剛才不是說,此時你報仇的機會已快到了嗎?你的根基很厚,白日飛升,在你並非難事。不過你的年事太淺,閱歷不深。因閱歷不深,操持便不易堅定。我等須以道為體,以法為用。祖師因見你的根基尚好,修煉較平常人容易百倍,所以想將你作育出來。

惟恐你為急於報仇一念,分了向道之心,才命你三師兄專一傳授你的法術。你要知道法術沒有邪正。有道則法是正法,無道則法是邪法。你此刻的法術,足夠修道之用,只是若從此不在道上用功,則你這些法術,都是自殺的東西。你三師兄今日如此下場,即是無體有用之結果。祖師假手於你以殺他,實具有深意,千萬不可忽略。”後成覺得領悟了,說道:“二師兄說我此刻的法術,足夠修道之用,我實不懂得。我從三師兄苦煉了三年,三師兄常說我很有進境,但是我至今還覺得一種法術都施用不來,這是甚麽道理呢?”慶瑞笑道:“你不到施用的時候,如何能施用得來?”後成問道:“怎麽謂之施用的時候呢?定要與仇人見面,才是施用的時候嗎?”慶瑞說:“不然,你三師兄還不曾將開門的鑰匙給你,鑰匙就是口訣,我傳給你罷。”當下慶瑞傳授了後成的口訣。

次日,後成正在慶瑞跟前聽慶瑞談道,忽見一個親隨送了封信進來。慶瑞拆開封皮看了一遍,隨手揣入懷中,連忙起身出去了,好一會才蹙著眉頭進房。後成不知是那裏來的信,不敢過問。看慶瑞面上,很露出憂容。後成是個生性很忠實的人,親眼看見於自己有大恩的人有為難的事,實在忍不住不顧問。卻是轉念一想,二師兄這們高的道行,這們強的法力,尚且為難憂慮,我就問,不也是白問嗎?

後成心裏這般思想,慶瑞象是已經知道,長嘆一聲,對後成道:“你三師兄真累人不淺。

他欺眇師傅已死,求我幫同設計,將這兩個小尼姑拿住。也不打聽清楚,朱繼訓的兒子是智遠禪師的徒弟。方才的信,就是智遠禪師打發他徒弟朱復送來的。我看了信,不由得要著驚,雖立時將兩個尼姑放了,然我從此又多幾個勁敵。我要專心煉道,就得解組②入山。這小小的前程,在我本不值一顧。無奈我是蔭襲的職分,又是旗籍,其中有種種滯礙,使我不得如願。終年坐在這個參將衙門裏,哪是修道的地方?你三師兄撞下大禍走了,卻教我一個人擔當,你看我怎麽能不憂慮。我思量你的親仇未報,必不能安心在這裏久留。好在你家中並沒離不開的人,你叔叔、嬸母已在此地落了業。你回家鄉報復了仇恨,仍回我這裏來。一則你們叔侄兄弟可以團聚,二則我有你做個幫手,凡事都放心一點兒。不知你的意思怎樣?”

後成不假思索的答道:“二師兄便不吩咐我仍回這裏來,我報仇之後,也沒地方可走,自免不了仍依家叔生活。只是我報仇的事,二師兄打算教我何時前去呢?”慶瑞捏指算了一算道:“哎呀,此刻就得動身,在路上還不能耽擱,趕到醴陵,方不遲誤。若稍有耽擱,只怕不能完全如你的心願。”後成聽了這話,那敢怠慢,慌忙立起身說道:“二師兄既這們說,我就只得即時動身了。”慶瑞點頭道:“令叔和先生兩處,我自會告知他們,不用你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