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跛叫化積怨找仇人 小童生一怒打知府(第3/5頁)

羅傳賢吃了一驚,忙回頭向楊天池問:怎麽?只見楊天池橫眉怒目的,同堂下大喝一聲道:“賊丐休得無禮!且睜眼看清我楊某是何等人,再來搗鬼!我和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甩不認真較量!你若真要替瀏陽人打不乎,須得光明正大的,同上趙家坪去!”

楊天池喝聲才畢,就聽得那叫化的聲音答道:“好的?我也明人不做暗事,叁日之內,我邀集江湖豪傑,約期和你說話!我姓常,名德慶。”說到這裏,音響寂然。把個羅傳賢,驚得呆了半晌,才問楊天他道:“這叫化不是個鬼怪麽?怎麽一轉眼,就不見他的影子,卻又聽得他的聲音說話呢?”

楊天池道:“並不是鬼怪。他想用隱身法,瞞過我的眼睛;出我不意,飛劍殺我。既被我識破,得把

話說明。此時是確已走了。我這回本待在我義父家裏,多盤桓兩日;剛這常德慶,既說明叁日之內,要邀集江湖上豪傑,向我說話;這事來得太希奇,我不能不作準備。

承先生的情,下次再來叨擾,我此刻不能在此耽延了!”

羅、楊二人出外迎接常德慶的時候,萬二呆子避在旁邊屋裏,此時才出來;聽了義拾兒說要走,心裏舍不得,楊天他低得用言語安慰了一番;別了羅傳賢;送萬二呆子回家;方急匆匆回到清虛觀。

這時候的柳遲,還不曾進清虛觀。清虛道人正收了向樂山做徒弟,才帶回觀中。清虛道人收向樂山的一回故事,凡是年紀在七十以上的平江人,千有八九能知道這事的。

在下且趁這當兒,交代一番,再寫以下爭水陸碼頭的事,方有落。

向樂山是平江人。兄弟叁個,他最小。他大哥向閔賢,是羅慎齋的學生。學問極其淵博,二十二歲就中了進土。羅慎齋極得意他,看待得和自己兒子一般。二哥向曾賢,年紀比樂山大兩歲,就山同閔賢教二人讀書。

這時曾賢十歲,樂山八歲,八股文章都成了篇,並做得很好。向閔賢便帶兩個兄弟,去考幼童。縣考的時候,曾賢、樂山都取了前十名。在平江縣應過縣考,就在嶽州府應府考。

那時嶽州府的知府是一個貪婪無厭、見錢眼開的捐班官兒;投考的童生們,不送錢給他,無論你有多大的學問,莫想能取前十名!

這知府在嶽川任上,照例是富厚之家的子弟,按財產的多少,定這前十名的次第。巴、平、臨、華四縣有才無財,受了委屈的童生們,曾起哄鬧過一次。無奈知府的神通廣大,一些兒不曾鬧出結果來。

向樂山家裏貧寒,兄弟們又都仗有一肚皮的學問,一則無錢可叠,二則不屑拿錢去買這前十名。所以發出榜來,前十名仍舊是一班闊人的子弟占了!在曾賢、樂山兩蚌,年紀輕,名心淡,就沒取得前十名,也不覺得怎麽難過!惟有一般懷才不遇的,一個個牢騷滿腹的;和向閔賢有交情的,都跑到向閔賢寓所來,爭發出生不乎的議論。其中有一兩個性情激烈的,酒酣耳熱,就狂呼像這種知府,應該大家去將他打死,方能替我四縣有才的童生出氣!

這幾句醉後狂言,說出來不打緊!向樂山在旁聽了,小孩子的頭腦簡單,就以為這種知府,是不妨打死的!當下也不和他大哥說,只將他二哥向曾賢,拉到外面,悄悄的問道:

“剛他們那些人說的話,二哥聽了麽?”

向曾賢道:“他們不是罵知府嗎?怎麽沒聽得呢?”

向樂山道:“他們都說這種知府,應該打死。我們兩個何不就去打死他,又可以替四縣人出氣,又可以顯得我們兄弟比別人家強!”

向會賢的性格,和向樂山差不多,都是膽量極大,一些兒不知道畏懼。便點頭答道:

“去打他不要緊!但是他住在衙門裏面,門房不教我們進去,如何能打得他呢?”

向樂山道:“我們進去打他嗎?那怎麽使得?我們站在衙門外面等他,他出來打我們面前經過,我們就好動手了!”

向曾賢搖頭道:“不行,不行!他出來,總是坐轎子,四個人擡:前前後後,還有好多人同走。我們只兩個人,又沒有兵器;那裏打的過他們人多?不是白叠給他們拿住嗎?”

向樂山笑道:“二哥怎麽這般老實?他生轎子,又沒有門關,轎子兩邊,都是玻璃,一打就破。他們若知道我們站在那裏,是去打知府的;有了防備,我們就打不,得白給他們拿住!出其不意的去打他;他坐在轎裏,不能避讓,一石頭就打個正!我最會打石頭,又打的遠,又打的中,我兩人手裏,一人拿一塊石頭;只等知府的轎子一出來,對準轎子裏,兩塊石頭,一齊打去;打在他臉上,就不死也得受傷!”

向曾賢連連點頭道:“這法子倒也使得!我們去和大哥說,要大哥也去,他的力比我兩人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