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絕代劍癡

雞啼聲起,此起彼落,柳鶴亭手掌微揮,扇滅燭火,緩緩將這本“秘笈”放入懷中,觸手之處,突覺一片冰冷。他心念一動,才想起那翠衫少女交給他的黑色玉瓶,此刻仍在懷中。

刹那之間,翠衫少女的婀娜身影,便又自他心底泛起。

隨著這身影泛起的,還有許多個他不能解釋的疑問,而這些疑問之中,最令他每一思及,便覺迷惘的就是——“那翠衫少女是否真的就是那冷酷殘忍的‘石觀音’石琪?”

因為這問題的答案,牽涉著陶純純的真誠,他緩緩取出這黑色玉瓶,曙色迷惘之中,玉瓶微閃烏光,他暗嘆一聲,暗自低語:“江蘇、虎丘、西門笑鷗?他是誰?是誰……”濃林密屋中的種種秘密,在他心中,仍是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他緩緩長身而起,推開向陽的窗門,一陣曉風,撲面而來,他深深吸進一口新冷而潮濕的空氣,但心中思潮,卻仍有如夜色般黝黯。

突地,門外一陣叩門聲響,陶純純閃身而入,嫣然一笑,道:“早!”眼波轉處,瞥見床褥整齊的床鋪,柳眉輕顰,又道,“你難道一夜都沒有睡麽?”

柳鶴亭嘆息一聲,點了點頭。

陶純純轉眼瞥了他手中玉瓶一眼,輕嘆道:“你在想些什麽?”

她婀娜地走到他身畔,伸出玉手,按住他肩頭,道:“快去歇息一會兒,唉——你難道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麽?”

朝陽之下,只見她雲鬢未整,星眸微暈,面目越發嬌艷如花。柳鶴亭但覺一陣震撼心懷的情潮,自心底深處升起,不能自禁地反手捉住她的一雙皓腕,垂下頭去,又見眼波蕩漾,情深如海。

兩人目光相對,彼此相望,柳鶴亭頭垂得更低,更低……

突地,門外響起一陣“咯咯”的笑聲,房門“砰”的一聲,被撞了開來。柳鶴亭心頭一驚,軒眉叱道:“是誰?”

“咯咯”笑聲之中,只見門外跌跌撞撞、拉拉扯扯地撞入兩個人來,竟是那“南荒大君”門下的一雙銀衫少女!

柳鶴亭不禁驚奇交集,只見她兩人又笑又鬧,你扯住我的頭發,我拉著你的衣襟,你打我一掌,我敲你一拳……發絲淩亂,衣襟零落,且從門外一直打入門內,竟連看也不看柳鶴亭與陶純純一眼,柳鶴亭的連聲叱止,她兩人也似沒有聽見。

兩人愈鬧愈兇,鬧到桌旁,葉兒一把抓起桌上的油燈,劈面向楓兒擲來,楓兒一讓,油燈竟筆直地擊向柳鶴亭的面門。

柳鶴亭長袖一拂,油燈“砰”的一聲,跌出窗外,燈油卻點點滴滴,濺滿了窗紙。楓兒一把抓起茶壺,卻擲到了墻上,殘茶四濺,碎片飛激,兩人打得不夠,竟一來一往地擲起東西來了。柳鶴亭既驚且怒,卻又不便伸手去阻攔兩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連喝數聲,頓足道:“這算什麽?她兩人莫不是瘋了!”轉向陶純純又道,“純純,你且伸手將她兩人制住,問個清楚,究竟——”

語聲未了,突見兩人一齊穿窗而出。一個肩上披著毛巾的店夥,手裏提著一壺滾茶,方自外走向房中,突見兩個銀衫少女從窗中飛了出來,又笑又嚷,又打又鬧,不禁驚得呆了,“砰”的一聲,手中茶壺,跌到地上,壺中滾茶,濺得他一身一腿。

柳鶴亭劍眉一軒,忍不住輕喝一聲,閃電般掠出窗外,軟伸鐵掌,一把拉著葉兒的肩頭,沉聲喝道:“你瘋了麽,還不快些停下……”

葉兒口中不住咯咯癡笑,肩頭掙來掙去,楓兒突地揚手一拳,劈面向柳鶴亭打來。

柳鶴亭手腕一翻,閃電般扣住她的脈門。

楓兒用力甩了兩甩,卻怎會甩得開?笑聲一頓,突地坐到地上,大嚷道:“救命,救命,強盜來了,打強盜!”

柳鶴亭心中當真是又驚、又奇、又怒,那店夥幾曾見過這般奇事,不禁忘了腿上疼痛,呆立而望。柳鶴亭孤掌難鳴,雖已將這兩個形如瘋狂的少女一手一個捉在手中,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突地又有一聲蒼老沉重的叱聲,響自房外,沉聲叱道:“光天化日之下,欺淩弱女,朋友你這等行徑,還算得上是大丈夫麽?”

柳鶴亭愣了一愣,只見一個皓首長髯、高冠錦袍的高大老人,自房外一掠而入。柳鶴亭方待解釋,哪知這老人不由分說,“呼”的一拳,當胸打來,拳風虎虎,顯見內力頗為深厚。

柳鶴亭無法閃避,只得放開兩人,錯步擰身,讓開這一拳,方待解說,哪知葉兒、楓兒揉了揉肩頭、腕際,突又大嚷著向門外奔去。柳鶴亭知道似此情況,她兩人萬無不出事情之理,方待跟蹤追去。

哪知這老人又自大聲怒叱道:“朋友你難道還不放過她兩人麽?”“呼呼”兩拳,貫耳擊來,柳鶴亭只能閃避,無法還手,這老人拳法不弱,一時之間,他竟脫身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