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決 鬥

當謝先生二度乘船把五位貴賓接引到神劍山莊的大門口時,謝家的門前已經儀仗鮮明地列隊而迎。

但是丁鵬並沒有進去,他仍然坐在他舒適的車子裏,閉著睡眼。

阿古也神情木然地坐在車轅上,握著鞭子,仿佛隨時準備動身似的。

謝先生對他並沒有失禮,很恭敬地請他進去坐,但是他拒絕了。

“我是來找你家主人決鬥的,不是來做客的。”

一句話把謝先生頂得十丈遠,謝先生的脾氣卻真好,絲毫沒有動氣,仍是笑嘻嘻地道:“丁公子與家主人之戰,當然不會像市井匹夫那樣庸俗,當街揮拳動粗吧,禮不可廢,丁公子何妨進去小坐?”

“你家主人在不在?”

謝先生回答這句話之前,很費了一番斟酌的功夫,磨咕了半天,結果卻回答出一句難以思量的話:“不知道。”

丁鵬不禁驚奇,道:“什麽?你不知道?”

謝先生歉然地點點頭道:“是的,在下是的確不知道,家主人這些年來,行蹤恍若神龍野鶴,漫無定向,從來也沒人能把握住,有時他幾個月不見面,突然出現在家中,有時他在家裏靜居十幾天,卻也不見任何一個家人,所以在下實在不知道。”

丁鵬似乎對這個答案滿意了,想想又問道:“他知不知道我要找他決鬥?”

謝先生笑道:“這個倒是知道了,小姐從圓月山莊回來,恰好就看見了家主人,當時就把丁公子的話傳到了。”

“哦!他怎樣表示呢?”

謝先生道:“家主人對丁公子救了小姐一事非常感激,說有機會見到公子,一定要當面道謝。”

“我沒有要他道謝的意思,他若是有心道謝,就該在限期內到圓月山莊去,過期不來,分明是有意要與我一決……”

謝先生謙卑地含笑道:“家主人也沒這麽說。”

“對決鬥的事,他怎麽說的?”

“他什麽都沒有說。”

“什麽都沒有說?”

丁鵬感到奇怪了,謝先生笑著道:“家主人的意向一直難以捉摸,他不說,我們當然也不便問,不過家主人既聽到了丁公子的傳話,必然有個交代的。”

丁鵬淡淡地道:“這是他的話,還是你的話?”

上次在柳若松的莊子上,謝先生的地位是何等的崇高,但此刻在丁鵬的眼中,竟變成微不足道,而丁鵬對他似乎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厭惡之感。

不過謝先生還是很和氣地回答道:“這自然是在下的話,在下是根據以往家主人的性情而推測。”

丁鵬冷冷道:“你不是謝曉峰,也不能代表他的話,而且推測的話,也作不得數,作不得數的話,就像脫下褲子後放出來的屁……”

謝先生的臉色微微一變,一個已經處處受到尊敬的人,當眾受到這種侮辱,的確是很難堪的。

但謝先生畢竟是謝先生,神劍山莊的總管先生究竟有他過人之處,怒意一掠而收,微笑道:“丁公子妙語……”

丁鵬道:“這句話一點都不妙,脫褲子放屁,本來已是多余。放出來的屁更是多余,我是來找你家主人說話的,可不是來聽放屁的。”

謝先生雖然是謝先生,但是他畢竟還是個人。他的涵養再好,到底還無法使臉皮厚到柳若松的程度,所以聽完了這句話,一言不發,徑自上了船,駛到對岸接人去了。

丁鵬也沒有當他回事,倚在車子的靠墊上,很舒服地打起瞌睡了。

謝先生把人接了來,丁鵬仍然在打瞌睡。

謝先生不願意在這些人面前再受一次奚落,所以當作沒看見。

但是那五個人卻看見了丁鵬,他們都受不了丁鵬這種冷漠與無禮的神態。

第一個沖上來的是峨嵋的林若萍。

大家在想象中,也知道一定會是他。

因為在五個人中,他的年紀最輕,今年才四十五歲,卻已身登一代劍派的宗主。

他的劍藝自然也深得本門真傳,而且把峨嵋整得有聲有色,在五大門派中,鋒芒最盛。

他大步地來到車子前,傲然地一拱手,雖然他是在行禮,但誰都看得出這一拱只是為了不失他掌門人的氣度,實質上卻連一絲誠意也找不到。

所以丁鵬沒有答禮,也沒有人感到丁鵬的失禮,因為那一拱只是為了林若萍自己而施,並不是對著丁鵬。

只不過丁鵬的漠然使得林若萍更不是滋味了,若不是要講究身份,他早已一劍劈向這個狂妄的小夥子了。

因此他冷冷地道:“閣下就是新近才崛起的年輕人,魔刀丁鵬?”

這句話說得很勉強,雖然稍稍有一點捧的意味,但也是為了襯托他自己的身份。

丁鵬若是個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他以一門之尊主動前去說話,豈不是自貶身份了?

此人絕頂聰明,一言一語,都有深意,所以峨嵋在他手中興盛起來,倒也不是偶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