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茭白不動聲色。

燃燁沒多看就收回目光, 僧袍一甩:“二位施主,請坐。”

茭白和沈而銨一人占了一個蒲團,他們和燃燁隔著一張低矮的桌案, 和一副……沒走完,適合裝逼的棋局。

小僧給他們上了茶,水清茶綠,霧氣縈繞。

茭白盤腿坐,他發著低燒, 腦袋發昏, 生理上很想睡覺, 心理上又很焦慮, 兩股感受在撕扯。

“沈施主, 我聽小師弟說了你的請求, 現在請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訴我。”燃燁道。

沈而銨平靜地回應。

茭白把薄外套後面的帽子弄弄, 捏幾下被戚以潦咬了印子的後頸,心想,讓沈而銨親自跑一趟的惑究竟是什麽, 他不會是要……覺醒了吧????

這猜測一出來就瞬間占據了茭白的大腦, 放生池那會兒,他覺得沈而銨的現狀讓他熟悉, 懷疑在誰身上看到過,此時他福至心靈,不就是戚以潦身上嗎!

——整個世界都被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啃食得坑坑窪窪,一片狼藉。

戚以潦藏得深,面上看不出異況,只有他的貓是死樣,而沈而銨的定力沒他強, 浮露了出來。

茭白心神不寧,正混亂之際,他聽見坐在他旁邊的沈而銨說,“我夢見了自己,又不是自己,很陌生。”

嘖嘖,原來沈而銨不是覺醒自我意識,是夢見前世(一周目)了!

茭白盡量控制表情管理,露出適合的驚訝,並發出配套的台詞:“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明白?”

桌案對面的人看了他一眼,他一副不明所以樣子地迎上去。

沈而銨沒注意到他們的眼神交匯,他垂著眼,沉浸在自己陰潮灰暗的境地裏。

“施主不妨細講一番你的夢境。”燃燁道。

“夢裏的那個我看起來年長一些,我和,”沈而銨停頓了一下,他扭頭看茭白。

茭白用口型說:禮玨?

沈而銨輕點頭,難掩無機質的厭惡:“我和一個傷害過我,我也報復過的人坐在一起吃晚餐,桌上擺著鮮花,客廳的電視裏播著晚間新聞,他給我盛湯,說一些雞皮蒜毛的小事,之後,”

“我們在客廳裏做,夫妻會做的事。”

禪室寂靜。

“請施主伸出左手。”燃燁道。

沈而銨將左手放到桌案上面。燃燁湊近端詳片刻,拿著寫了沈而銨生辰八字的紙起身,徑自去不遠處的桌前蔔卦。

“那個我叫他,”沈而銨還在說,他像是重回夢境,從旁觀者變成當事人,好看的五官開始一寸寸布滿寒霜戾氣,一字一頓,“婊、子。”

茭白的眼前冒出了一場分鏡。

剛才沈而銨說的兩字,是原台詞,現在漫畫出來了。

沈而銨坐在沙發上面,西裝革履,只松了褲扣,他揪住禮玨的頭發,神情冷漠,力度殘暴,如同在行刑。

比現在還要華美的面龐滾著汗,盡是發泄的快感。

《斷翅》不打碼,挺清晰的,茭白毫無準備地被一股子驢氣噴了一臉。

1都是驢。沈而銨是正牌1,那必須是1中的杠把子,驢界的王子,簡稱驢王。

茭白重溫這場分鏡,心裏只有一個想法,他慶幸戚以潦最初的大綱設定是男二,不是男一。作為一個近現代都市背景下的1,差不多的兒臂就夠榨汁了,沒必要和日月肩並肩。

後面傳來銅錢撥動的清脆聲響,茭白吹吹茶水,小嘬一口,壓低聲音對沈而銨說,“這就是你的惑?夢而已,別當真。”

沈而銨摩挲手指關節,一語不發。

茭白趴到桌案上,沈而銨還沒自動進組,估計就是跟這個夢有關,大師要解,他這邊怕是也要丟出點東西才行。不然沈而銨是翻不過去原劇情這座山的。

就在茭白打盹的時候,背後傳來一道聲音,字裏行間仿佛被林間撲簌簌抖落的積雪覆蓋。

“前世今生。”

燃燁大師微微俯身,雙手合十,唇一張一合間念了聲,“阿彌陀佛。”

茭白瞪著燃燁走向禪室門口的背景,只想大喊一聲“我草”。狗血文裏有名字的醫生和大師不愧是最強工具人。

前世今生都能蔔出來?就這麽泄露天機?啊???

茭白瞥沈而銨:“什麽大師啊,忽悠人的吧,太扯了。”

沈而銨很顯然是信的,但他沒有失控,情緒反而比之前要好,他小幅度地牽了牽唇角:“只是前世,不是未來就好。”

茭白啞然。

確實,上輩子是上輩子的事了,可如果是預知夢,那才可怕。

.

見沈而銨要走,茭白也爬起來:“你是什麽時候做的那個夢?”

沈而銨說:“上半年。”

“具體呢?”茭白拍他肩膀,“我隨便問問。”

沈而銨看著他:“六月初。”

茭白越過沈而銨,沒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

六月初,岑景末在長閩島舉辦婚禮,禮玨的主角光環減弱——那是一個讓漫畫世界原有主框架的螺絲釘,松掉一顆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