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3/6頁)

跌倒了,滿身泥水,膝蓋劇痛,禮玨恍惚著爬起來,繼續跑。

禮玨到醫院的時候,雨還在下,天也是昏暗的。他跌撞著沖到病房門口,臉上身上都是濕的。

病房裏值班的醫生瞧見他,幾個大步出來,問他怎麽沒打傘,是不是摔了。

“我奶奶……”禮玨沒有臉面進去,不敢,也害怕,怕奶奶一身死氣,這段時間他來醫院總是心不在焉,奶奶肯定感應到了,要走了,他抓住醫生的白大褂,精致的五官籠滿了惶恐不安,“救救我的奶奶……”

醫生嘆息:“手術要做的話,準備工作要有一會,費用太高,成功率不大。即便手術成功了,老人家也……”

“我只有奶奶一個親人了。”禮玨站不住地栽進醫生懷裏,他發著燒,全身滾燙,一遍遍地重復那句話。

醫生尷尬地抱住懷裏人,去年年底,病人的褥瘡加重,家屬又不在身邊,護工一個人覺得吃力就不幹了,需要重新找護工,他聯系不到少年,就墊費用安排護工。

年後到現在,醫生都沒提起這件事。

醫生家境一般,這次病人的開銷超過他能力範圍,他幫不上了,對少年感到抱歉。

禮玨丟下一句“我會帶錢回來”就跑了。他去了南城來錢最快的地方。

——締夜。

這個時間,“締夜”的員工要麽半死不活地躺在客人床上,要麽用被子卷著被欲望泡發的身子在宿舍睡大覺,門口就兩個保安。

禮玨的腳步生了根一樣紮在地上,一步都挪不開,他縮在墻角攥緊手機,牙齒咬住手背,眼裏是猶豫的光。

過了會,禮玨擡起頭,撥打了一個刻在心裏的號碼:“沈而銨,你救救我……”

沈而銨在寺廟裏為母親超度。看到陌生來電,他下意識接通。

電話裏傳來的卻不是他期待的聲音。

“沈而銨……”那聲音怯怯的,小小的,像風雪裏的最後一點星火,“對不起,我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我一時沖動,鬼迷心竅,我罪該萬死。”

“你報復我吧,我把我的一生都給你好不好,我什麽都願意幹,只要你幫我,給我一百萬……不不不,五十萬也可以……不行,五十萬不夠,你多給我一點,我任你處置……我奶奶不行了,求求你……”禮玨語無倫次,他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在褚家流幹了,此時卻又湧了下來。

沈而銨的胃部抽搐,被什麽惡心的東西刺激到了反胃想吐,可他放在掛斷鍵上的手卻沒按下去,他聽見自己陌生的,冷漠的聲音:“什麽,都,願意,幹?”

禮玨一愣,他小小聲,仿佛怕驚擾到他的天神:“是的是的,隨便你怎麽報復我都可以,我求你了……”

沈而銨線條無情的薄唇微動,隱隱有個字就要吐出,手機上突然有電話打了進來。

還是陌生來電。

沈而銨無意識地按鍵,掛掉通話中的號碼,接第二個打進來的。

當熟悉的聲音傳入他耳中,他動了動僵硬冰冷的手指,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握住了槍。

握得緊,槍身將他掌心硌出深痕。

“沈而銨?”茭白又喊了聲,他正在車上,還沒睡醒,迷糊間給沈而銨打電話,用的是戚以潦的手機,他自己的昨晚忘了充電。夏天到處都是濕的,腦子也是,進了水一樣,忘事。

沈而銨將槍放下來,握住抄經文的鋼筆,手指不再冷僵,活了過來:“嗯。”

“你母親遷墳的事進行得怎麽樣?”茭白窩在皮椅裏,沒穿鞋,只套著一雙低筒棉襪,黑色的,露著一截白而細的腳踝。

沈而銨道:“順利。”

“那就好。”茭白的尾音模糊,眼皮沉重。

沈而銨低聲:“你不在蘭墨府?”

“不在,出來了。”茭白的話聲更渾,蜷在座椅上的腳不經意地一伸,搭在了一塊硬邦溫熱的東西上面,意識到那是老變態的大腿,他猛地把腳收回來,清嗓子,“你戚叔叔出差,我閑著沒事,就一道跟著。”

沈而銨叫他注意安全。

茭白瞥了一眼閉目的老變態,壓低聲音:“對了,我再跟你說一次,關於你想報復禮玨,你過段時間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就是讓褚家不再成為他的依靠,但你別做其他的傻事。”

沈而銨看紙上戳出來的黑色窟窿:“你是不是,還是不贊成我,報復?”

茭白:“……”

昨晚他做夢夢到《斷翅》的所有渣賤狗血部分,嗆得他這會兒都沒緩過來,真的濃。這世界是一部漫畫的事,他一生都只能自己憋著,誰也不能透露。

“我的話說得還不清楚嗎?”茭白嘆氣,沒睡夠加上被狗血浸泡的夢,讓他情緒浮躁,他懨懨地說了兩字,“算了。”

沈而銨站起身:“你別,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