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喪 鐘(第3/5頁)

她已看過太多次,已不忍再看!她顯然並不是真的喜歡看殺人。

可是這一閃刀光劈下時,並沒有橫飛血肉。

傅紅雪的身子忽然斜斜飛出,恰巧從刀光邊緣掠過,他的刀也已出鞘,反手一刀,向後掠出。

他已算準了部位,這一刀削出,正在後面拿刀的這個人下腹雙膝之間,他的計算從未錯誤。他的刀從來沒有失手過!

可是他一刀削出,也沒有看見血,只聽見“哧”一聲響,那不是骨頭斬斷的聲音,卻像是竹木拗斷聲。

九尺長的天王斬鬼刀一刀斬空,刀尖點地,驚虹般飛了出去,驚虹般的刀光中,仿佛有條短小的人影,帶著淒厲的笑聲飛入桑林!

笑聲和人影都不見了,地上卻多了兩截被削斷了的木棍。

——難道這就是那個人的兩條腿?

——難道那個人是踩著高蹺來的?

傅紅雪轉過身,刀已入鞘。

天神般的巨人已倒了下去,倒在胡床上,剛才的威風和神氣已全都不見了,這不敗的戰神,難道竟只不過是個紙紮的傀儡?

傅紅雪盯著他,道:“那個人是誰?”

巨人道:“苗天王,他才是真的苗天王。”

傅紅雪道:“你呢?”

巨人道:“我只不過是他的傀儡,擺出來做樣子給別人看的傀儡,就像是這把刀。”

他拔出了他的刀。

綴滿珠玉的華麗刀鞘中,裝著的竟是把塗著銀粉的木刀,這實在是件很荒謬的事,只有瘋了才會做出這種事。

傅紅雪忍不住問道:“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巨人垂下頭。

捧著金杯的女人不停地往杯中倒酒,自己倒,自己喝。

窗下的女人歌聲忽然停頓,大聲道:“他們不敢告訴你,我告訴你。”

她的歌聲清悅優美,可是,現在說話的聲音卻已因悲憤而嘶啞:“他根本不是個男人,卻拼命幻想自己是個能同時讓四個老婆滿足的大丈夫,他只有三尺八寸,卻拼命幻想自己是個天神般的巨人,他做這種事,只因為他根本就是瘋子。”

捧著金杯的女人忽然拍手大笑:“好,罵得好,罵得好極了。”

她在笑,可是她的臉也已因痛苦而扭曲:“你為什麽不索性讓這個姓傅的看看,我們那偉大的丈夫是怎麽滿足我們的?”

脫靴的女人忽然撕開了衣襟,雪白的胸膛上到處都是鞭笞的痕跡。

“他就是這麽滿足我們的!”她的笑比哭更淒涼,“我一向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女人,我簡直滿足得要命。”

傅紅雪默默地轉過身,默默地走了出去。他不忍再看,也不忍再聽。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個戴著茉莉花的女孩子,她們都是一樣的,一樣被摧殘,被蹂躪。

在男人們的眼中,她們都是不要臉的女人。

——她們不要臉,是不是只因為她們在忍受著男人的蹂躪?

——無論多瘋狂的蹂躪,都不能不忍受,因為她們根本不能反抗,也無處逃避,這難道就是不要臉?就是無恥?

女人們在呼喊:“你為什麽不救救我們?為什麽不帶我們走?”

傅紅雪沒有回頭。

他並不是不想救她們,可是他完全無能為力,她們的問題,本就是任何人都無法解決的。

——這世上只要有那些“很要臉”的男人存在,就一定會有她們這些“不要臉”的女人。

這才是根本的問題,這問題才是永遠無法解決的。

傅紅雪沒有回頭,只因為他幾乎又忍不住要嘔吐。他知道唯一解救她們的法子,並不是帶她們走,只有殺了苗天王,她們才能真正得到解脫。

地上有新近斷落的枝葉,是被刀鋒削斷的,是天王斬鬼刀的刀鋒。

他沿著這些痕跡追了上去。

苗天王也許早已走遠了,他追的並不是苗天王這個人,而是一個目標。他知道自己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永遠不會放棄這個目標的!

現在他已明白,燕南飛為什麽一定要殺公子羽。

他們要殺的並不是某一個人,而是這個人所代表的那種罪惡和暴力。

穿過桑林,走出後院,一個人正站在大殿的瓦礫間,看著他癡癡地笑。

“連千年的古刹都已倒塌了,你為什麽還沒有死?你還等什麽?”

他月白的僧衣上墨汁淋漓,手裏卻拈著朵剛開放的鮮花。

一朵新鮮純潔的小花。

一朵小小的黃花。

——山麓下一棟小屋有竹籬柴扉,還有幾叢黃花。

——那是個小女孩種的,一個眼睛大大,辮子長長的小女孩。

傅紅雪的心沉了下去,瞳孔突然收縮,握刀的手也握得更緊。

“這朵花是從哪裏來的?”

“人是從來處來的,花當然也是從來處來的!”

瘋和尚還在癡癡地笑,忽然將手裏的花拋給了傅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