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毒手藥王(第3/11頁)

說話之時,曲曲折折又轉了幾個彎,只見離大路數十丈處有個大花圃,一個身穿青布衫子的村女彎著腰在整理花草。

胡斐見花圃之後有三間茅舍,放眼遠望,四下別無人煙,於是上前幾步,向那村女作了一揖,問道:“請問姑娘,上藥王莊走哪一條路?”

那村女擡起頭來,向著胡斐一瞧,一雙眼睛明亮之極,眼珠黑得像漆,這麽一擡頭,登時精光四射。胡斐心中一怔:“這個鄉下姑娘的眼睛,怎麽亮得如此異乎尋常?”見她除了一雙眼睛外,容貌卻是平平,肌膚枯黃,臉有菜色,似乎終年吃不飽飯似的,頭發也是又黃又稀,雙肩如削,身材瘦小,顯是窮村貧女,自幼便少了滋養。她相貌似乎已有十六七歲,身形卻如是個十四五歲的幼女。

胡斐又問一句:“上藥王莊不知是向東北還是向西北?”那村女突然低下了頭,冷冷地道:“不知道。”語音卻甚是清亮。

锺兆文見她如此無禮,臉一沉,便要發作,但隨即想起此處距藥王莊不遠,什麽人都得罪不得,哼了一聲,道:“兄弟,咱們去吧,那藥王莊是白馬寺大大有名之處,總不能找不到。”

胡斐心想天色已經不早,若是走錯了路,黑夜之中在這險地到處瞎闖,大是不妙,左近再無人家可以問路,於是又問那村女道:“姑娘,你父母在家麽?他們定會知道去藥王莊的路徑。”那村女不再理睬,自管自的拔草。

锺兆文雙腿一夾,縱馬便向前奔,道路狹窄,那馬右邊前後雙蹄踏在路上,左側的兩蹄卻踏入了花圃。锺兆文雖無歹意,但生性粗豪,又惱那村女無禮,急於趕路,也不理會。胡斐眼見近路邊的一排花草便要給馬踏壞,忙縱身上前,拉住韁繩往右一帶,說道:“小心踏壞了花草。”那馬給他這麽一引,右蹄踏到了道路右側,左蹄回上路面。锺兆文道:“快走吧,在這兒別耽擱啦!”說著一提韁繩,向前馳去。

胡斐自幼孤苦,見那村女貧弱,心中並不氣她不肯指引,反生憐憫之意,心想她種這些花草,定是賣了賴以為活,生怕給自己坐騎踏壞了,於是牽著馬步行過了花地,這才上馬。

那村女瞧在眼裏,突然擡頭問道:“你到藥王莊去幹麽?”胡斐勒馬答道:“有一位朋友給毒藥傷了眼睛,我們特地來求藥王賜些解藥。”那村女道:“你認得藥王麽?”胡斐搖頭說道:“我們只聞其名,從來沒見過他老人家。”那村女慢慢站直了身子,向胡斐打量了幾眼,問道:“你怎知他肯給解藥?”

胡斐臉有為難之色,答道:“這事原本難說。”心中忽然一動:“這位姑娘住在此處,或者知道藥王的性情行事。”於是翻身下馬,深深一揖,說道:“便是要請姑娘指點途徑。”這“指點途徑”四字,卻是意帶雙關,可以說是請她指點去藥王莊的道路,也可說是請教求藥的方法。

那村女自頭至腳地向他打量一遍,並不答話,指著花圃中的一對糞桶,道:“你到那邊糞池去裝小半桶糞,到溪裏加滿清水,給我把這塊花澆一澆。”

這三句話大出胡斐意料之外,心想我只是向你問路,怎麽竟叫我澆起花來?而且出言頤指氣使,竟將我當作你家雇工一般?他雖幼時貧苦,卻也從未做過挑糞澆糞這種穢臭之事,只見那村女說了這幾句話後,又俯身拔草,一眼也不再瞧他。胡斐一怔之下,向茅舍裏一望,不見有人,心想:“這姑娘生得瘦弱,要挑這兩大桶糞當真不易。我是一身力氣的男子漢,便幫她挑一擔糞又有何妨?”於是將馬系在一株柳樹上,挑起糞桶,便往糞池去擔糞。

锺兆文行了一程,不見胡斐跟來,回頭一看,遠遠望見他肩上挑了一副糞桶,走向溪邊,不禁大奇,叫道:“喂,你幹什麽?”胡斐叫道:“我幫這位姑娘做一點工夫。锺二哥先走一步,我馬上就趕來。”锺兆文搖了搖頭,心想年輕人當真是不分輕重,在這當口居然還這般多管閑事,於是縱馬緩緩而行。

胡斐挑了一擔糞水,回到花地之旁,用木瓢舀了,便要往花旁澆去。那村女忽道:“不成,糞水太濃,一澆下去花都枯死啦。”胡斐一呆,不知所措。那村女道:“你倒回糞池去,只留一半,再去加半桶水,那便成了。”胡斐微感不耐,但想好人做到底,於是依言倒糞加水,回來澆花。

那村女道:“小心些,糞水不可碰到花瓣葉子。”胡斐應道:“是!”見那些花朵色作深藍,形狀奇特,每朵花便像是一只鞋子,幽香淡淡,不知其名,當下一瓢一瓢的小心澆了,直把兩桶糞水盡數澆完。

那村女道:“嗯,再去挑了澆一擔。”胡斐站直身子,溫言道:“我朋友等得心焦了,等我從藥王莊回來,再幫你澆花如何?”那村女道:“你還是在這兒澆花的好。我見你人不錯,才要你挑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