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曲諧(第3/13頁)

方證道:“風前輩所傳這內功心法,雖只寥寥千余字,卻是博大精深,非同小可。咱們叨在知交,恕老衲直言。令狐掌門劍術雖精,於內功一道,卻似乎並不擅長。”令狐沖道:“晚輩於內功所知只是皮毛,大師不棄,還請多加指點。”方證點頭道:“風前輩這內功心法,和少林派內功自是頗為不同,但天下武功殊途同歸,其中根本要旨,亦無大別。令狐掌門若不嫌老衲多事,便由老衲試加解釋。”

令狐沖知他是當今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高人,得他指點,無異是風太師叔親授,風太師叔所以托他傳授,當然亦因他內功精深之故,忙躬身道:“晚輩恭聆大師教誨。”

方證道:“不敢當!”當下將那內功心法一句句的詳加剖析,又指點種種呼吸、運氣、吐納、搬運之法。令狐沖背那口訣,本來只是強記,經方證大師這麽一加剖析,這才知每一句口訣之中,都包含著無數精奧的道理。

令狐沖悟性原來極高,但這些內功的精要每一句都足供他思索半天,好在方證大師不厭其詳的細加說明,令他登時窺見了武學中另一個從未涉足的奇妙境界。他嘆了口氣,說道:“方丈大師,晚輩這些年來在江湖上大膽妄為,實因不知自己淺薄,思之實為汗顏。雖然晚輩命不久長,無法修習風太師叔所傳的精妙內功。但古人好像有一句話,說甚麽只要早上聽見大道理,就算晚上死了也不打緊,是不是這樣說的?”方證道:“朝聞道,夕死可矣!”令狐沖道:“是了,便是這句話,我聽師父說過的。今日得聆大師指點,真如瞎子開了眼一般,就算更無日子修練,也是一樣的歡喜。”

方證道:“我正教各派俱已聚集在恒山左近,把守各處要道,待得魔教來攻,大夥兒和之周旋,也未必會輸。令狐掌門何必如此氣短?這內功心法自非數年之間所能練成,但練一日有一日的好處,練一時有一時的好處。這幾日左右無事,令狐掌門不妨便練了起來。乘著老衲在貴山打擾,正好共同參研。”令狐沖道:“大師盛情,晚輩感激不盡。”

方證道:“這當兒只怕沖虛道兄也已到了,咱們出去瞧瞧如何?”令狐沖忙站起身來,說道:“原來沖虛道長大駕到來,當真怠慢。”當下和方證大師二人回到外堂,只見佛堂中已點了燭火。二人這番傳功,足足花了三個多時辰,天色早已黑了。

只見三個老道坐在蒲團之上,正和方生大師等說話,其中一人便是沖虛道人。三道見方證和令狐沖出來,一齊起立。

令狐沖拜了下去,說道:“恒山有難,承諸位道長千裏來援,敝派上下,實不知何以為報。”沖虛道人忙即扶起,笑道:“老道來了好一會啦,得知方丈大師正和小兄弟在內室參研內功精義,不敢打擾。小兄弟學得了精妙內功,現買現賣,待任我行上來,便在他身上使使,教他大吃一驚。”

令狐沖道:“這內功心法博大精深,晚輩數日之間,哪裏學得會?聽說峨嵋、昆侖、崆峒諸派的前輩,也都到了,該當請上山來,共議大計才是。不知眾位前輩以為如何?”

沖虛道:“他們躲得極是隱秘,以防為任老魔頭手下的探子所知,若請大夥兒上山,只怕泄漏了消息。我們上山來時,也都是化裝了的,否則貴派子弟怎地不先來通報?”

令狐沖想起和沖虛道人初遇之時,他化裝成一個騎驢的老者,另有兩名漢子相隨,其實也均是武當派中的高手。此時細看之下,認得另外兩位老道、便是昔日在湖北道上曾和自己比過劍的那兩個漢子,躬身笑道:“兩位道長好精的易容之術,若非沖虛道長提及,晚輩竟想不起來。”那兩個老道那時扮著鄉農,一個挑柴,一個挑菜,氣喘籲籲,似乎全身是病,此刻卻是精神奕奕,只不過眉目還依稀認得出來。

沖虛指著那扮過挑柴漢子的老道說:“這位是清虛師弟。”指著那扮過挑菜漢子的老道說:“這位是我師侄,道號成高。”四人相對大笑。清虛和成高都道:“令狐掌門好高明的劍術。”令狐沖謙謝,連稱:“得罪!”

沖虛道:“我這位師弟和師侄,劍術算不得很精,但他們年輕之時,曾在西域住過十幾年,卻各學得一項特別本事,一個精擅機關削器之術,一個則善制炸藥。”令狐沖道:“那是世上少有的本事了。”沖虛道:“令狐兄弟,我帶他們二人來,另有一番用意。盼望他們二人能給咱們辦一件大事。”

令狐沖不解,隨口應道:“辦一件大事?”沖虛道:“老道不揣冒昧,帶了一件物事來到貴山,要請令狐兄弟瞧一瞧。”他為人灑脫,不如方證之拘謹,因此一個稱他為“令狐兄弟”,另一個卻叫他“令狐掌門”,令狐沖頗感奇怪,要看他從懷中取出甚麽物事來。沖虛笑道:“這東西著實不小,懷中可放不下。清虛師弟,你叫他們拿進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