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密議(第2/16頁)

令狐沖內心感到一陣懼意,說道:“這種事情難辦之極,左冷禪的武功未必當世無敵,他何以要花偌大心力?”

沖虛道:“人心難測。世上之事,不論多麽難辦,總是有人要去試上一試。你瞧,這五百裏山道,不是有人鑿開了?這懸空寺,不是有人建成了?左冷禪若能滅了魔教,在武林中已是唯我獨尊之勢,再要吞並武當,收拾少林,也未始不能。幹辦這些大事,那也不是全憑武功。”方證又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令狐沖道:“原來左冷禪是要天下武林之士,個個遵他號令。”沖虛說道:“正是!那時候只怕他想做皇帝了,做了皇帝之後,又想長生不老,萬壽無疆!這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古以來,皆是如此。英雄豪傑之士,絕少有人能逃得過這‘權位’的關口。”

令狐沖默然,一陣北風疾刮過來,不由得機伶伶的打了個寒噤,說道:“人生數十年,但貴適意,卻又何若如此?左冷禪要消滅崆峒、昆侖,吞並少林、武當,不知將殺多少人,流多少血?”

沖虛雙手一拍,說道:“著啊,咱三人身負重任,須得阻止左冷禪,不讓他野心得逞,以免江湖之上,遍地血腥。”

令狐沖悚然道:“道長這等說,可令晚輩大是惶恐。晚輩見識淺陋,謹奉二位前輩教誨驅策。”

沖虛說道:“那日你率領群豪,赴少林寺迎接任大小姐,不損少林寺一草一木,方丈大師很承你的情。”令狐沖臉上微微一紅,道:“晚輩胡鬧,甚是惶恐。”沖虛道:“你走了之後,左冷禪等人也分別告辭,我卻又在少林寺中住了七日,和方丈大師日夜長談,深以左冷禪的野心勃勃為憂。那日任我行使詭計占了方證大師的上風,左冷禪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本來那也算不了甚麽,但武林中無知之徒不免會說:‘方證大師敵不過任我行,任我行又敵不過左冷禪……’”

令狐沖連連搖頭,道:“不見得,不見得!”沖虛道:“我們都知不見得。可是經此一戰,左冷禪的名頭終究又響了不少,也增長了他的自負與野心。後來我們分別接到你老弟出任恒山派掌門的訊息,決定親自上恒山來,一來是向老弟道賀,二來是商議這件大事。”

令狐沖道:“兩位如此擡舉,晚輩實不敢當。”

沖虛道:“那樂厚傳來左冷禪的號令,說道三月十五,五嶽劍派人眾齊集嵩山,推舉五嶽派的掌門人。此舉原早在方丈大師的意料之中,只是我們沒想到左冷禪會如此性急而已。他說推舉五嶽派掌門人,倒似五嶽劍派合而為一之事已成定局。其實,衡山莫大先生脾氣怪僻,是不會附和左冷禪的。泰山天門道兄性子剛烈,也決計不肯屈居人下。令師嶽先生外圓內方,對華山一派的道統看得極重,左冷禪他取消華山派的名頭,嶽先生該會據理力爭。只有恒山一派,三位前輩師太先後圓寂,一眾女弟子無力和左冷禪相抗。說不定就此屈服。豈知定閑師太竟能破除成規,將掌門人一席重任,交托在老弟手中。我和方丈師兄談起定閑師太的胸襟遠見,當真欽佩之極。她在身受重傷之際,仍能想到這一著,更是難得,足見定閑師太太平素修為之高,直至壽終西歸,始終靈台清明。只要泰山、衡山、華山、恒山四派聯手,不允並成五嶽派,左冷禪為禍江湖的陰謀便不能得逞了。”

令狐沖道:“然而瞧樂厚今日前來傳令的聲勢,似乎泰山、衡山、華山三派均已受了左冷禪的挾制。”沖虛點頭道:“正是。令師嶽先生的動向,也令方丈大師和貧道大惑不解。聽說福州林家有一名子弟,拜在令師門下,是不是?”令狐沖道:“正是。這林師弟名叫林平之。”沖虛道:“他祖傳有一部《辟邪劍譜》,江湖上傳言已久,均說譜中所載劍法,威力極大,老弟想來必有所聞。”令狐沖道:“是。”當下將如何在福州向陽巷中尋到一件袈裟、如何嵩山派有人謀奪、自己如何受傷暈倒等情說了。

沖虛沉吟半晌,道:“按情理說,令師見到了這件袈裟,自會交給你林師弟。”

令狐沖道:“是。可是後來師妹卻又向我追討《辟邪劍譜》。其中疑難,實無法索解。晚輩蒙冤已久,那也不去理他,但辟邪劍法到底實情如何。要向二位前輩請教。”

沖虛向方證瞧了一眼,道:“方丈大師,其中原委,請你向令狐老弟解說罷。”

方證點了點頭,說道:“令狐掌門,你可聽到過《葵花寶典》的名字?”

令狐沖道:“曾聽晚輩師父提起過,他老人家說,《葵花寶典》是武學中至高無上的秘笈,可是失傳已久,不知下落。後來晚輩又聽任教主說,他曾將《葵花寶典》傳給了東方不敗,然則這部《葵花寶典》,目下是在日月教手中了。”方證搖頭道:“日月教所得的殘缺不全,並非原書。”令狐沖應道:“是。”心想武林中的重大隱秘之事,這兩位前輩倘若不知,旁人更不會知道,料來有一件武林大事,即將從方證大師口中透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