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坐鬥(第4/14頁)

只聽儀琳續道:“當時令狐大哥嘻嘻一笑,說道:‘這路劍法臭氣沖天。有甚麽值得佩服之處?’田伯光大感詫異,問道:‘怎地臭氣沖天?’我也是好生奇怪,劍法最多是不高明,哪會有甚麽臭氣?令狐大哥道:‘不瞞田兄說,我每天早晨出恭,坐在茅廁之中,到處蒼蠅飛來飛去,好生討厭,於是我便提起劍來擊刺蒼蠅。初時刺之不中,久而久之,熟能生巧,出劍便刺到蒼蠅,漸漸意與神會,從這些擊刺蒼蠅的劍招之中,悟出一套劍法來。使這套劍法之時,一直坐著出恭,豈不是臭氣有點難聞麽?’

“他說到這裏,我忍不住便笑了出來,這位令狐大哥真是滑稽,天下哪有這樣練劍的。田伯光聽了,卻臉色鐵青,怒道:‘令狐兄,我當你是個朋友,你出此言,未免欺人太甚,你當我田伯光是茅廁中的蒼蠅,是不是?好,我便領教領教你這路……你這路……’”

眾人聽到這話,都暗暗點頭,均知高手比武,倘若心意浮躁,可說已先自輸了三成,令狐沖這些言語顯然意在激怒對方,現下田伯光終於發怒,那是第一步已中計了。

定逸道:“很好!後來怎樣?”

儀琳道:“令狐大哥笑嘻嘻的道:‘在下練這路劍法,不過是為了好玩,絕無與人爭勝拚鬥之意。田兄千萬不可誤會,小弟決不敢將你當作是茅廁裏的蒼蠅。’我忍不住又笑了一聲。田伯光更加惱怒,抽出單刀,放在桌上,說道:‘好,咱們便大家坐著,比上一比。’我見到他眼中露出兇光,很是害怕,他顯然已動殺機,要將令狐大哥殺了。

“令狐大哥笑道:‘坐著使刀使劍,你沒我功夫深,你是比不過我的,令狐沖今日新交了田兄這個朋友,又何必傷了兩家和氣?再說,令狐沖堂堂丈夫,不肯在自己最擅勝場的功夫上占朋友的便宜。’田伯光道:‘這是田伯光自甘情願,不能說是你占了我便宜。’令狐大哥道:‘如此說來,田兄一定要比?’田伯光道:‘一定要比!’令狐大哥道:‘一定要坐著比!’田伯光道:‘對了,一定要坐著比!’令狐大哥道:‘好,既然如此,咱們得訂下一個規條,勝敗未決之時,哪一個先站了起來,便算輸。’田伯光道:‘不錯!勝敗未決之時,哪一個先站起身,便算輸了。’

“令狐大哥又問:‘輸了的便怎樣?’田伯光道:‘你說如何便如何?’令狐大哥道:‘待我想一想。有了,第一,比輸之人,今後見到這個小尼姑,不得再有任何無禮的言語行動,一見到她,便得上前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說道:“小師父,弟子田伯光拜見。”’田伯光道:‘呸!你怎知定是我輸?要是你輸呢?’令狐大哥道:‘我也一樣,是誰輸了,誰便得改投恒山派門下,做定逸老師太的徒孫,做這小尼姑的徒弟。’師父,你想令狐大哥說得滑稽不滑稽?他二人比武,怎地輸了要改投恒山派門下?我又怎能收他們做徒弟?”

她說到這裏,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一直愁容不展,此刻微現笑靨,更增秀色。

定逸道:“這些江湖上的粗魯漢子,甚麽話都說得出,你又怎地當真了?這令狐沖存心是在激怒田伯光。”她說到這裏,擡起頭來,微閉雙目,思索令狐沖用甚麽法子能夠取勝,倘若他比武敗了,又如何自食其言?想了一會,知道自己的智力跟這些無賴流氓相比實在差得太遠,不必徒傷腦筋,便問:“那田伯光卻又怎樣回答?”

儀琳道:“田伯光見令狐大哥說得這般有恃無恐,臉上現出遲疑之色,我料他有一些擔心了,大概在想:莫非令狐沖坐著使劍,當真有過人之長?令狐大哥又激他:‘倘若你決意不肯改投恒山派門下,那麽咱們也不用比了。’田伯光怒道:‘胡說八道!好,就是這樣,輸了的拜這小尼姑為師!’我道:‘我可不能收你們做徒弟,我功夫不配,再說,我師父也不許。我恒山派不論出家人、在家人,個個都是女子,怎能夠……怎能夠……’

“令狐大哥將手一揮,說道:‘我和田兄商量定的,你不收也得收,哪由得你作主?’他轉頭向田伯光道:‘第二,輸了之人,就得舉刀一揮,自己做了太監。’師父,不知道甚麽是舉刀一揮,自己做了太監?”

她這麽一問,眾人都笑了起來。定逸也忍不住好笑,嚴峻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說道:“那些流氓的粗話,好孩子,你不懂就不用問,沒甚麽好事。”

儀琳道:“噢,原來是粗話。我本來想有皇帝就有太監,沒甚麽了不起。田伯光聽了這話後,斜眼向著令狐大哥問道:‘令狐兄,你當真有必勝的把握?’令狐大哥道:‘這個自然,站著打,我令狐沖在普天下武林之中,排名第八十九;坐著打,排名第二!’田伯光甚是好奇,問道:‘你第二?第一是誰?’令狐大哥道:‘那是魔教教主東方不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