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坐鬥(第2/14頁)

天門道人點頭道:“遲百城這孩子,很好,很好!”

儀琳繼續道:“田伯光身子一晃,手中已多了一柄單刀,笑道:‘坐下,坐下,喝酒,喝酒!’將單刀還入刀鞘。那位泰山派的師兄,卻不知如何胸口已中了他一刀,鮮血直冒,他眼睛瞪著田伯光,身子搖晃了幾下,倒向樓板。”

她目光轉向天松道人,說道:“這位泰山派的師伯,縱身搶到田伯光面前,連聲猛喝,出劍疾攻,這位師伯的劍招自是十分了得,但田伯光仍不站起身,坐在椅中,拔刀招架。這位師伯攻了二三十劍,田伯光擋了二三十招,一直坐著,沒站起身來。”

天門道人黑著臉,眼光瞧向躺在門板上的師弟,問道:“師弟,這惡賊的武功當真如此了得?”天松道人一聲長嘆,緩緩將頭轉了開去。

儀琳續道:“那時候令狐大哥便拔劍向田伯光疾刺。田伯光回刀擋開,站起身來。”

定逸道:“這可不對了。天松道長接連刺他二三十劍,他都不用起身,令狐沖只刺他一劍,田伯光便須站起來。令狐沖的武功,又怎能高得過天松道長?”

儀琳道:“那田伯光是有道理的。他說:‘令狐兄,我當你是朋友,你出兵刃攻我,我如仍然坐著不動,那就是瞧你不起。我武功雖比你高,心中卻敬你為人,因此不論勝敗,都須起身招架。對付這牛……牛鼻……卻又不同。’令狐大哥哼了一聲,道:‘承你青眼,令狐沖臉上貼金。’嗤嗤嗤向他連攻三劍。師父,這三劍去勢淩厲得很,劍光將田伯光的上盤盡數籠罩住了……”

定逸點頭道:“這是嶽老兒的得意之作,叫甚麽‘太嶽三青峰’,據說是第二劍比第一劍的勁道狠,第三劍又勝過了第二劍。那田伯光如何拆解?”

儀琳道:“田伯光接一招,退一步,連退三步,喝彩道:‘好劍法!’轉頭向天松師伯道:‘牛鼻子,你為甚麽不上來夾攻?’令狐大哥一出劍,天松師伯便即退開,站在一旁。天松師伯冷冷的道:‘我是泰山派的正人君子,豈肯與淫邪之人聯手?’我忍不住了,說道:‘你莫冤枉了這位令狐師兄,他是好人!’天松師伯冷笑道:‘他是好人?嘿嘿,他是和田伯光同流合汙的大大好人!’突然之間,天松師伯‘啊’的一聲大叫,雙手按住了胸口,臉上神色十分古怪。田伯光還刀入鞘,說道:‘坐下,坐下!喝酒,喝酒。’

“我見天松師伯雙手指縫中不絕的滲出鮮血。不知田伯光使了甚麽奇妙的刀法,我全沒見到他伸臂揮手,天松師伯胸口已然中刀,這一刀當真快極。我嚇得只叫:‘別……別殺他!’田伯光笑道:‘小美人說不殺,我就不殺!’天松師伯按住胸口,沖下了樓梯。

“令狐大哥起身想追下去相救。田伯光拉住他,說道:‘令狐兄,這牛鼻子驕傲得緊,寧死不會要你相幫,又何苦自討沒趣?’令狐大哥苦笑著搖搖頭,一連喝了兩碗酒。師父,那時我想,咱們佛門五大戒,第五戒酒,令狐大哥雖然不是佛門弟子,可是喝酒這麽喝個不停,終究不好。不過弟子自然不敢跟他說話,怕他罵我‘一見尼姑’甚麽的。”

定逸道:“令狐沖這些瘋話,以後不可再提。”儀琳道:“是。”定逸道:“以後便怎樣?”

儀琳道:“田伯光說:‘這牛鼻子武功不錯,我這一刀砍得不算慢,他居然能及時縮了三寸,這一刀竟砍他不死。泰山派的玩藝倒真還有兩下子。令狐兄,這牛鼻子不死,今後你的麻煩可就多了。剛才我存心要殺了他,免你後患,可惜這一刀砍他不死。’

“令狐大哥笑道:‘我一生之中,麻煩天天都有,管他娘的,喝酒,喝酒。田兄,你這一刀如果砍向我胸口,我武功不及天松師伯,那便避不了。’田伯光笑道:‘剛才我出刀之時,確是手下留了情,那是報答你昨晚在山洞中不殺我的情誼。’我聽了好生奇怪,如此說來,昨晚山洞中兩人相鬥,倒還是令狐大哥占了上風,饒了他性命。”

眾人聽到這裏,臉上都現出不以為然的神色,均覺令狐沖不該和這萬惡淫賊拉交情。

儀琳續道:“令狐大哥道:‘昨晚山洞之中,在下已盡全力,藝不如人,如何敢說劍下留情?’田伯光哈哈一笑,說道:‘當時你和這小尼姑躲在山洞之中,這小尼姑發出聲息,被我查覺,可是你卻屏住呼吸,我萬萬料不到另外有人窺伺在側。我拉住了這小尼姑,立時便要破了她的清規戒律。你只消等得片刻,待我魂飛天外、心無旁騖之時,一劍刺出,定可取了我的性命。令狐兄,你又不是十一二歲的少年,其間的輕重關節,豈有不知?我知你是堂堂丈夫,不願施此暗算,因此那一劍嘛,嘿嘿,只是在我肩頭輕輕這麽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