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聆秘(第3/14頁)

行得八九日後,已到了江西境內,他問明途徑,徑赴南昌,心想南昌有鏢局的分局,該當有些消息,至不濟也可取些盤纏,討匹快馬。

到得南昌城內,一問福威鏢局,那行人說道:“福威鏢局?你問來幹麽?鏢局子早燒成了一片白地,連累左鄰右舍數十家人都燒得精光。”林平之心中暗叫一聲苦,來到鏢局的所在,果見整條街都是焦木赤磚,遍地瓦礫。他悄立半晌,心道:“那自是青城派的惡賊們幹的。此仇不報,枉自為人。”在南昌更不耽擱,即日西行。

不一日來到湖南省會長沙,他料想長沙分局也必給青城派的人燒了。豈知問起福威鏢局出了甚麽事,幾個行人都茫然不知。林平之大喜,問明了所在,大踏步向鏢局走去。

來到鏢局門口,只見這湖南分局雖不及福州總局的威風,卻也是朱漆大門,門畔蹲著兩只石獅,好生堂皇,林平之向門內一望,不見有人,心下躊躇:“我如此襤褸狼狽的來到分局,豈不教局中的鏢頭們看小了?”

擡起頭來,只見門首那塊“福威鏢局湘局”的金字招牌竟是倒轉懸掛了,他好生奇怪:“分局的鏢頭們怎地如此粗心大意,連招牌也會倒掛?”轉頭去看旗杆上的旗子時,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只見左首旗杆上懸著一對爛草鞋,右首旗杆掛著的竟是一條女子花褲,撕得破破爛爛的,卻兀自在迎風招展。

正錯愕間,只聽得腳步聲響,局裏走出一個人來,喝道:“龜兒子在這裏探頭探腦的,想偷甚麽東西?”林平之聽他口音便和方人智、賈人達等一夥人相似,乃是川人,不敢向他瞧去,便即走開,突然屁股上一痛,已被人踢了一腳。林平之大怒,回身便欲相鬥,但心念電轉:“這裏的鏢局是給青城派占了,我正可從此打探爹爹媽媽的訊息,怎地沉不住氣?”當即假裝不會武功,撲身摔倒,半天爬不起來。那人哈哈大笑,又罵了幾聲“龜兒子”。

林平之慢慢掙紮著起來,到小巷中討了碗冷飯吃了,尋思:“敵人便在身畔,可千萬大意不得。”更在地下找些煤灰,將一張臉塗得漆黑,在墻角落裏抱頭而睡。

等到二更時分,他取出長劍,插在腰間,繞到鏢局後門,側耳聽得墻內並無聲息,這才躍上墻頭,見墻內是個果園,輕輕躍下,挨著墻邊一步步掩將過去。四下裏黑沉沉地,既無燈火,又無人聲。林平之心中怦怦大跳,摸壁而行,唯恐腳下踏著柴草磚石,發出聲音,走過了兩個院子,見東邊廂房窗中透出燈光,走近幾步,便聽到有人說話。他極緩極緩的踏步,弓身走到窗下,屏住呼吸,一寸一寸的蹲低,靠墻而坐。

剛坐到地下,便聽得一人說道:“咱們明天一早,便將這龜兒鏢局一把火燒了,免得留在這兒現眼。”另一人道:“不行!不能燒。皮師哥他們在南昌一把火燒了龜兒鏢局,聽說連得鄰居的房子也燒了幾十間,於咱們青城派俠義道的名頭可不大好聽。這一件事,多半要受師父責罰。”林平之暗罵:“果然是青城派幹的好事,還自稱俠義道呢!好不要臉。”只聽先前那人道:“是,這可燒不得!那就好端端給他留著麽?”另一人笑道:“吉師弟,你想想,咱們倒掛了這狗賊的鏢局招牌,又給他旗杆上掛一條女人爛褲,福威鏢局的名字在江湖上可整個毀啦。這條爛褲掛得越久越好,又何必一把火給他燒了?”那姓吉的笑道:“申師哥說得是。嘿嘿,這條爛褲,真叫他福威鏢局倒足了黴,三百年也不得翻身。”

兩人笑了一陣,那姓吉的道:“咱們明日去衡山給劉正風道喜,得帶些甚麽禮物才好?這次訊息來得好生突兀,這份禮物要是小了,青城派臉上可不大好看。”

那姓申的笑道:“禮物我早備下了,你放心,包你不丟青城派的臉。說不定劉正風這次金盆洗手的席上,咱們的禮物還要大出風頭呢。”那姓吉的喜道:“那是甚麽禮物?我怎麽一點也不知道?”那姓申的笑了幾聲,甚是得意,說道:“咱們借花獻佛,可不用自己掏腰包。你瞧瞧,這份禮夠不夠光彩。”只聽得房中簌簌有聲,當是在打開甚麽包裹。那姓吉的一聲驚呼,叫道:“了不起!申師哥神通廣大,哪裏去弄來這麽貴重的東西?”

林平之真想探眼到窗縫中去瞧瞧,到底是甚麽禮物,但想一伸頭,窗上便有黑影,給敵人發現了可大事不妙,只得強自克制。只聽那姓申的笑道:“咱們占這福威鏢局,難道是白占的?這一對玉馬,我本來想孝敬師父的,眼下說不得,只好便宜了劉正風這老兒了。”林平之又是一陣氣惱:“原來他搶了我鏢局中的珍寶,自己去做人情,那不是盜賊的行徑麽?長沙分局自己哪有甚麽珍寶,自然是給人家保的鏢了。這對玉馬必定價值不菲,倘若要不回來,還不是要爹爹設法張羅著去賠償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