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剝繭抽絲(第4/15頁)

而這面金鎖,卻正是水秀十年前離開鳴佩峰時親手掛在女兒脖子上的,想不到今日竟會在小弦的身上看到。刹那間,她想到若是自己這一去,女兒從此無父無母、孤單一人,自已本已處於彌留之際,心中卻湧起強烈的求生之念,掙紮起身,把那面金鎖牢牢拽在手裏,仿佛抱住了闊別多年的女兒。

小弦的這面金鎖得來不甚光彩,也不知如何解釋,著水秀似乎傷勢好轉,大喜道:“水姑姑,你一定要撐住。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見清兒。”水秀掙紮道:“清兒,她,她還好嗎?她,真的恨我嗎?”

小弦大聲道:“不不,清兒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怎麽會恨你?這都是那青霜令使故意騙你分心,千萬不要相信他……”

水秀眼中露出一絲欣慰,尚未開口,忽又聽到一個陰沉、細弱的聲音直插耳中:“我還只道琴瑟王一直冰清玉潔,任何男人都看不上眼,想不到竟然連女兒都生下了。”

水秀蒼白的臉上忽然湧起一種混合著厭惡與驚懼的絕望!

小弦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相貌陌生、文士打扮的青衣人靜靜站在身後十步外。他年約四十,身形瘦小,面白無須,相貌普通,腰間還插著一柄折扇,活像個秀才舉人!特別的是,他故意用別針將青衣衣領高高豎起,連下巴都被遮住半邊,手中還拎著一件鍋蓋大的圓弧形物事,也不知作何用途。他迎著月光而立,臉上纖毫畢見,那若隱若現的半張笑臉更顯得萬分陰險獰惡。

水秀長吸一口氣,驀然坐直身體:“高德言,你想怎麽樣?”

這個青衣人正是刑部五捕之一的高德言。他在京師中本不算什麽人物,但因其城府極深,智謀高絕,縱不及太子禦師管平的計驚天下,卻因其處事謹慎,巨細無遺,每件事未必做到最好,卻一定是妥當不失。

所以高德言名義上雖然僅是刑部總管洪修羅的一名手下,卻十分得泰親王信任,許多行動都請他出謀劃策,出入公開場合亦大都帶其隨行,職位不高,卻是泰親王府的實權人物,可算是泰親王手下的第一謀士,連頂頭上司洪修羅亦有些忌他。當日飛瓊橋上派“春花秋月何時了”行刺明將軍、從而引蒙泊國師入京的計策,便是來自他的謀劃。

此刻高德言搖頭晃腦,嘖嘖而嘆:“玉骨冰肌淡裳衣,血痕添色猶可憐。水姑娘縱然是欲入幽冥,亦是令人意馳魂銷啊。”小弦聽懂了七八分意思,厭惡高德言那張色迷迷的嘴臉,對水秀道:“水姑姑不要理他,我們走。”

“往哪裏走?”高德言嘿嘿冷笑,“堂堂琴瑟王竟然是四大家族的奸細,我若是放你走,八千歲那裏可沒法交代了。”水秀又咳出一口血:“我今日已不存生望,只想求你一件事。”

高德言大笑,目中閃過一絲快意:“想不到驕傲如琴瑟王,竟然也有求我高德言的一天!呵呵,你不妨說說是什麽事。”原來他垂涎水秀的美色,追求數年之久,水秀卻從不假以顏色,反令他在泰親王府中落下笑柄。高德言惱羞成怒之下,更是死纏硬磨不休。他做事本就不擇手段,更是動用刑部之力時時監視水秀,所以今晚水秀與人相約,亦被他知曉。原以為會抓到什麽奸情,誰知卻發現了水秀的真正身份。

高德言因智謀被泰親王重用,武功不過二流,只是精於刑部潛測暗察的手段,那手中形如鍋蓋的鐵物名叫“聽千裏”,乃是刑部特制,專用於貼地偷聽,雖並無聽察千裏之效,但夜深人靜時百丈距離內的響動皆可毫無遺漏。所以他雖是遠遠跟蹤水秀,卻把幾人的對話皆聽得一清二楚,直到確定那神秘黑影已遠遁、水秀又重傷無力,方才露面檢個現成便宜。

水秀轉過頭去,不看高德言,目光盯住小弦,緩緩道:“今日之局,這孩子只是無意卷入,還請高先生放他一馬。”她看到小弦身懷水柔清的金鎖,斷定這孩子與女兒必有很深的交情,不願他受到任何傷害。所以雖是極度厭惡高德言的為人,但在這命懸一線之際,一也忍不住替小弦求情。

高德言笑道:“這位便是許少俠了吧。按理說有暗器王與將軍府護著他,我高德言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他一根毫毛。不過……嘿嘿。”他說到此處,望著水秀,一臉不懷好意的神情。

水秀玉齒緊緊咬唇,一絲絲血線從齒縫滲出:“不過什麽?”高德言仰望明月,神情看似悠然,語氣中卻充滿了陰狠怨毒:“不過去年的中秋之夜,我被你最後一次拒絕後,便曾立下毒誓,此生此世,就算不能得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身體!看你此刻氣息奄奄,斃命在即,我若不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豈不要自應毒誓,不得善終?”小弦大怒:“你,你算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