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人尊之毒(第3/20頁)

方冀猛然想起長在神農架山坡上的小白花“三疊白”,用那花制藥也能讓人昏睡,不過“三疊白”是一種長效的麻醉藥,如調配得當,藥性過了便會蘇醒;這‘睡眠樹’聽來是讓人昏睡致死的毒藥。所相同處,乃是都能讓人昏睡;不同處,是一種會醒,一種不會醒。他想了一想,對唐鈞道:“從藥理上看來,這‘睡眠樹’的樹葉中一定有一種成分,能使人的各種生機漸漸變慢,慢到最後便停止了。唐老爺子可是想利用此一性質,來延緩‘人尊之毒’的發作速度?”

唐鈞笑道:“老夫這點想法,如何瞞得過小諸葛方冀?只不知這份延緩毒發的安全劑量、方劑之學如何,以及如何施作等等,便要請方先生一道來合計合計。咱們沒有多少時間了,老夫估計人尊應該已經到武昌了。”

方冀道:“唐老爺此計可行,但要徹底了解‘人尊之毒’的運作機制,才能配出對毒下藥的解方,現下時間緊迫,咱們那有工夫細探毒藥施於人體的細部作用,只好先調配一個延緩劑,擋它一陣再說。這個嘛,方某倒是有些經驗的。”心中暗忖道:“這毒如此霸道,時間又如此緊迫,配制延緩劑或解方,得有人以身相試才來得及……”他沉吟了一會,似乎下了個決心,喃喃道:“我要飛鴿傳書到浦江,請章逸立即趕來武昌。”

方冀在小木室中和唐鈞、巧兒苦思“睡眠樹”的方劑,已經好幾個晝夜不眠不休。他知道神農架的“三疊白”雖也有緩慢生機的功效,但作用太慢,對“人尊之毒”來說緩不濟急;而唐鈞培植的“睡眠樹”葉反應雖快,卻是一劑危險的毒藥,如何找到適當的劑量,煞費心思。

經過徹夜未眠,唐鈞年紀大了便去小憩。方冀問巧兒:“你爺爺有沒有拿……拿什麽活的東西試過這毒藥?”巧兒答道:“有一回爺爺牽一頭大牯牛來試,那牛怕不有一千斤,爺爺逐漸加量,最後用了一整片葉子才讓牠昏睡過去。”

於是方冀先將用量減到十分之一片樹葉,又配了其他三種草藥,用意在制衡藥性,而且也都是解毒佳品,只要能延緩“人尊之毒”的發作,這些搭配的藥物便多少能發揮一些抑毒的功效。

方冀摘了一片睡眠樹葉,調配制成第一批藥。他將藥粉溶在一斤白酒中,施藥的方法累他想了半夜,最後決定就將藥酒直接外用:一中“神毛針”就立時拔掉,在中針處淋上藥酒,希望能立時緩和“人尊之毒”的發作時程。

忙了一整夜,所配之藥也不知是否有效,方冀帶了一小瓶藥酒走出丐幫總舵,沿著蛇山下的樹林走向江水。他心中憂煩重重,武昌這邊即將有場大戰,決定勝負的先決條件在於如何頂住人尊的施毒,但對自己調配的藥效究竟如何,一點把握也沒有,甚至有被過量的“睡眠樹”害死的可能性,思之實在煩惱。這一路林木茂盛,山勢險峻,更兼清風迎面,一夜未眠的方冀不禁精神一振,不自覺地愈走愈快,來到一處僻靜的江邊。

那江邊四處沒有人家,不遠處卻有一間土地廟,顯得有些突兀。方冀正要走近看看,忽然聽到一陣武林中人迎風疾走的特殊聲響,他便立在一塊巖石後暫避一下。果然呼的一聲,一位皂衣比丘尼從樹叢頂端躍下,飛快奔向那土地廟,這時土地廟中也走出一位比丘尼,看來兩人都是天竺女尼。

方冀吃了一驚,看那兩人年紀甚輕,暗道:“人尊的弟子。”只聽那從樹叢躍來的女尼道:“阿帕,我看到師父留下的暗記了,她已到達此地,師妹們留了地標,讓咱們快去會合。”另一女尼喜道:“師父終於到了,這下好,咱們兩人雖然成功毒殺了青蓮老尼,但現下在對方的總舵附近落單,總是提心吊膽,睡也睡不著。”

方冀聽聞這兩個年輕女尼便是殺死青蓮師太的兇手,不禁怒火升起,心中忽然閃過一個意念:“我何不利用這兩個女尼試試我配制的新藥?”這念頭方才升起,立刻化為不可抑止的欲望,暗道:“我以身試毒,當然有危險,但這緩毒劑是我親手配制的,如果連我都不敢試,難不成來日決戰時,要咱們這邊的弟兄糊裏糊塗上戰場試毒?”

他想到這裏便下定決心了。這原是明教弟兄的行事作風,啥事頂多想兩遍,人考慮難事通常在想第三遍時變心。方冀雖然絕不魯莽,但也絕不想第三遍。他見那兩個天竺女尼要走,便唰的一下跳了出來,站在江灘的中間,冷冷笑道:“你這兩個尼姑在送青蓮師太的檀香佛像上抹了什麽香料,能不能給老夫瞧瞧?”

阿帕和阿目莎嚇了一跳,一齊停下步來,阿帕道:“你是誰?不懂你說什麽!”問完反而一齊回身,往那土地廟奔去,一進入便將廟門緊緊關閉,似乎廟中有什麽事物絕不能讓外人看見。方冀暗吃一驚,快步趕上前去,雙掌推出,隔空將那兩扇殘破木門推開,一間八、九尺見方的小廟中竟然空無一人。方冀是老江湖了,立時預知馬上將有攻擊來自上、下兩方,於是他大袖一揮,反向疾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