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完顏不敗

山東布政使司衙門裏,鐵鉉的辦公廳外除掛了“布政使”的牌外,還掛了一塊“兵部尚書”的牌。一名親兵進來報告時,鐵鉉正在仔細比較幕僚研擬的兩個輸糧計畫,那親兵行禮恭聲道:“稟大人,衙門外有一位包大人求見。”

鐵鉉擡起眼來,啜了一口茶,面帶詫異地問道:“包大人?何處來的包大人?他的大名?”那親兵道:“他說是濟南府的包大人,名叫包公。”鐵鉉一口茶差點兒噴了出來,強忍住笑道:“包公?他當這裏是開封府麽?”那親兵想笑又不敢笑,恭聲道:“小人聽了也覺得……有些奇怪,但那人說得極是認真。還有一樁,那包大人穿得很破爛……像是……”鐵鉉哦了一聲,道:“想是什麽落難的官員,快請他進來。”

那親兵正要退出,鐵鉉衙內的王都事已帶著一個衣衫襤褸的漢子走進來,那漢子那裏是什麽落難官員,十足便是個街頭的叫花子。鐵鉉吃了一驚,但他素知這王都事雖然只是個七品都事,見識及能力卻都不凡,他既帶個花子到布政使司的衙門來見人,自有他的道理,便耐著性子等王都事說話。

果然王都事進來行了一禮,報告道:“稟大人,這位包兄弟有機密消息來報。下官聽了個大概,覺得這消息極為重要,便……”鐵鉉揮手打斷,直接對那漢子道:“聽說閣下自稱包大人包公?”那漢子也行了一禮道:“見過鐵大人,草民姓包名弓,弓箭的弓,綽號叫包打聽包大人。姓名是父母取的,綽號是俺弟兄們給叫出來的,聽起來是有些怪,但都不是俺自願的。”

鐵鉉聽他說得有趣,便問道:“包兄弟在濟南做何營生?找鐵某有何貴幹?”那包弓道:“俺那有什麽營生,便是靠行乞過活,在濟南一帶是個丐幫的小頭目。來找鐵大人,乃是要送給大人一件軍事上的機密消息。”

鐵鉉更感興趣了,他伸手讓坐,王都事喚司役奉茶。那包弓坐下後,便把雙腿盤在高椅上,王都事正想叫他坐規矩一些,鐵鉉又揮手止住,一臉正經地道:“包兄弟打聽到了什麽消息?鐵某洗耳恭聽。”

包弓道:“不瞞鐵大人說,俺這幫弟兄在濟南一帶活動,行乞只是咱們乞丐該有的行徑,做個丐幫該有的規矩而已,並不是全靠要飯才混口飯吃。事實上咱們行俠仗義,見到不平之事時,一擲十金百金也不皺眉的。”鐵鉉道:“那貴幫的十金百金從何而來?”包弓笑道:“這個鐵大人就甭細問了,反正咱們一不作奸二不犯科,為富不仁的人常把銀子給咱們弟兄花呢。”

鐵鉉見這包弓十分健談,怕他愈扯愈遠,便言歸正傳道:“包兄弟,就請說說你的軍事機密消息吧。”包弓道:“鐵大人,您這邊的軍糧是要運德州還是東昌?”鐵鉉臉色一變,沉聲道:“你問這作啥?”包弓道:“您要是還運德州,燕軍便不再阻擾了。因為他們已知您運往德州的糧是個餌,要想騙燕軍上當。”鐵鉉道:“這消息你是如何得知?”

包弓知鐵鉉對他開始懷疑,便笑著說:“燕軍繞過德州不攻,前鋒部隊已到了臨清。俺手下派出了三十二個一等一的探子,運用各種關系及機會全面打探消息,重要的發現每天傳到濟南來,俺這邊當天就把各種消息拼湊出一個大概情況。凡是我包打聽探出的事兒,八九不離十。”鐵鉉暗暗吃驚:“這花子真有本事,咱們軍中幾百個探子也沒有他這能耐。”

包弓續道:“有個弟兄買通了燕軍的采買,扮成他的夥伴,一同送酒食到營裏,就能聽到幾個燕軍運糧的軍官在嘲笑鐵大人這邊,說同一套老招最多騙他們一次,豈能一騙再騙?”鐵鉉臉色不佳,但這包弓愈講愈有譜,便忍著一口氣,好言問道:“丐幫弟兄真好本事,咱們朝廷吃公家飯的慚愧得緊。你還有啥消息?”

包弓道:“鐵大人知不知道,盛大將軍派了一個姓劉的錦衣衛,到定州去找平安將軍?”鐵鉉臉色大變,這事他也是不久之前才得知,不料這包弓居然也知道了。這消息極為機密,怎會泄露出去?他不即回答,沉著臉反問:“劉侍衛便怎的?”包弓道:“那個劉侍衛被燕軍盯上了,差點送了性命……”鐵鉉大驚失色,連聲道:“願聞其詳。”

包弓道:“盛將軍派劉侍衛率了兩個弓馬高手連夜趕去定州,還沒有到定州,就被咱們在河間一帶的弟兄盯上了。俺那兩個弟兄一個是偷雞摸狗的能手,另一個是唱河南梆子戲的好角兒,平時在幫裏過年時,總要演些騙子的戲給大夥看。他口若懸河,唱功也不差,那做功更是一絕……”那王都事聽他愈講愈不相幹了,便提醒道:“鐵大人問你劉侍衛的事,你挑要緊的先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