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盧村滅門(第2/7頁)

那文士聲音有些沙啞,揮袖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隱居此地,原無意多管閑事,但你們殺人放火、不留活口,還有人性沒有?”

他這一出口,躲在林中的傅翔和芫兒都嚇了一跳,兩人幾乎同聲叫道:“方老師!”

原來那聲音沙啞的文士,竟然是每天教授兩個孩子詩文的方夫子。

方老師原非盧村人,十年前不知從何方雲遊至此,見村莊四周風景不俗,村人善良勤奮,對讀書人尤其熱情尊重,就在村中留了下來,平日白天開塾授課,晚上常在茶鋪講古論今,很得村人的敬愛。

傅翔和鄭芫的父母也並非土生土長的盧村人。傅翔的祖父傅友仁二十年前帶著兒子及家人來到盧村定居,除在盧村興建宅子,並開設了一個刻印書籍的印坊。十二年前,得孫傅翔,三代單傳,卻有天倫之樂。五年前祖父過世,父親繼承祖業,親自在家教授傅翔認字讀書。

鄭芫的家庭十分簡單,只有一個寡母帶著她從外縣逃荒來到盧村。母親剛到時貧病交迫,幾乎淪為乞丐,村人見其可憐,便將一些食物和舊衣服周濟她母女。傅家見她母女長得秀氣斯文,雖處窮困卻言語有禮,便將一間閑置的茅屋供她們居住。

村民不久就發現芫兒的母親有一項極為高明的技藝,就是釀酒。這逃荒而來的鄭娘子釀造的三種水酒皆香醇可口,遠勝村中原有的酒家,好心之輩就勸她若開了酒店,一定生意興隆,也照顧了母女兩人的生計;那鄭娘子卻十分有見地,她對村人說自己落荒來此,承蒙村人收留照顧,雖然造得一手好酒,那敢自設酒店壞了別人生意,但願為村中原有幾家酒店釀酒,自己賺些生活費用就好。因此村人皆贊鄭娘子有情義、有見識。

傅翔和鄭芫年齡相仿,傅翔十二歲,鄭芫小他一歲半,兩人都在三、四年前拜在方夫子的私塾中就讀。兩人聰明伶俐,最得夫子喜愛。那方老師不但學識佳,更兼精通醫理,村中人有病常請夫子把脈處方,夫子並不收取費用。傅翔年紀雖小,卻對醫道極有興趣,方夫子見他悟性高,課余便也傳授他醫藥之道。

因此這外來定居的三家人,在村中不但不被排斥,且受村人普遍尊敬,可說相處融洽無間。

且說盧村此夜突遭一批官兵蜂擁而至,先對傅家發動致命攻擊,見人就殺,殺完就縱火燒屋,村中有些鄉勇見狀,或持棍棒救人,或抱水桶救火,也遭一一屠殺。一時之間,全村宛如陷入人間地獄。

這批官兵中夾雜了十幾個身穿金黃色官服、胸繡飛魚的指揮,他們一面施展輕功,快速在村中檢視,一面發號施令:“欽犯殺無赦,一個也不放過!”

其中一名錦衣人侵入鄭家的茅屋,只見鄭家娘子端坐屋中僅有的一張桌邊,面色鎮定,手中握著一把匕首。錦衣人大吼一聲:“傅家的小賊躲在那裏?”

鄭家娘子並不畏懼,冷冷回答道:“傅家沒有小賊,官人你找錯人了。”

錦衣人拔劍上前,一面舉劍欲砍,一面吼道:“宰了你這賤人,看你說不說?”

忽然他背後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住手!”聲音不大,但卻充滿威嚴。

錦衣人倏然而止,一面厲聲問:“什麽人如此大膽?”一面轉身就是一劍遞出,疾如閃電。他出手蓄意偷襲,殺著隱藏在轉身之中,令敵人防不勝防。

豈料那堵在門口的來人只略一閃動,錦衣人長劍落空,定眼一看,只見來者是個年約五旬出頭的文士,兩手空空,雙目盯著自己,有如兩道寒光。

那鄭家娘子張大了嘴不敢置信,她差一點要叫出“方夫子”,卻硬生生咽下了。只見方夫子雙掌一錯,長袖翻飛,一指點向錦衣人前額,一手拿向錦衣人持劍手腕。錦衣人長劍一抖,連刺對方臂上要穴。

然而整個對招只一照面便已結束,錦衣人大叫一聲,長劍已經脫手,額頭被方夫子一指點中,立刻倒斃在地。

方老師對鄭家娘子一揮手止她發問,急聲道:“鄭家娘子快從屋後逃出,躲到竹林後的枯井中!”

鄭家娘子推開後門,四面雖然殺聲震天,但後院竹林卻不見半個人影,她連忙沿屋檐下奔到竹林邊,果見一口廢井,依稀見得井底堆了不少枯枝枯葉,當下無暇細想,縱身躍入。

方夫子跟出,飛快地在井口蓋上一塊破木板,正要尋些覆蓋物,背後破風之聲突響,他一回身,只見兩名軍官持劍對他砍來。

方夫子暗道:“來得正好。”只一側身,兩名軍官長劍落空,方夫子已繞到兩人背後,他長吸一口氣,雙掌擊在兩人背上,只聽得兩聲悶哼,雙雙噴血倒斃。

方夫子為求速決,出手絕不留情,他將兩名軍官的外袍扯下,再把屍體堆放在井上,壓著嗓子對井下道:“鄭家娘子,一時不會有人發現你的,你莫出聲,我會再來救你出去。芫兒到那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