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與龍之卷(第4/36頁)

昨日明月奴只動用了三具刀傀儡,而她共有四具,還有一具完好。那幾具刀傀儡都是從壁櫥中出來的,這第四具刀傀儡應該還在櫥內。明月奴控制刀傀儡,靠的是幻術,不需細線。只是隔那麽遠居然還能控制,也讓明崇儼大為佩服。

裴行儉喝道:“管他是不是,看個究竟便知端的。”他手中腰刀在掌中一轉,刀尖在櫥門上一劃,櫥門木板如軟泥一般被劃了開來,裂成數片,掉在地上。櫥門一開,裴行儉只覺眼前一花,一道白影直沖出來。他雖然聽得明崇儼說起刀傀儡之事,也有準備,卻也不曾料到那刀傀儡動作如此快法,驚叫一聲,手中刀已向那白影斫去。哪知手剛舉起,明崇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裴兄,等等!”

裴行儉怔了怔,道:“怎麽?”

明崇儼道:“這刀傀儡似乎有什麽話要說。”

裴行儉看了看那刀傀儡,刀傀儡並不能傳聲,自然不會說話,但看這副樣子,卻當真似乎要說話一般。他收刀入鞘,道:“難道是要傳什麽消息?”

這刀傀儡直直走來,走到墻邊,被墻壁一撞,忽地停住,伸出一只手向前摸索著,在墻上劃動。這刀傀儡與人一般無二,模樣也極似明月奴,只是動作有些僵硬,遠不如在台上舞蹈時那般圓熟。裴行儉看得莫名其妙,看向明崇儼道:“它到底要做什麽?”

明崇儼忽然叫了起來:“是要寫字!”他從懷中摸出一支筆和一個小竹筒,擰開了竹筒上的銅帽,將筆在筒中蘸了蘸,沿著那傀儡的手指劃動,墻上登時出現一條紅色印跡。這傀儡力量甚輕,手指在墻上劃動也劃不出痕跡,用筆畫過,這般一來便可以看出這傀儡寫的是什麽了。裴行儉苦笑道:“慚愧,明兄心思當真靈敏,我就沒想到。”

明崇儼沿著那傀儡的手指在墻上畫著,才畫了幾筆便暗暗叫苦。畫出來全如鬼畫符一般,他一個都不懂,哪裏是字了。他扭頭道:“裴兄……”正想說自己想差了,只是刀傀儡在胡亂比畫,卻聽裴行儉喝道:“快寫下去!”滿臉俱是鄭重,他心中一動,道:“你看得懂?”

裴行儉緊盯墻壁,道:“這是波斯文!”

明崇儼雖然會說一點波斯話,卻不懂波斯文字,此時才恍然大悟。他心神一定,筆下更是流利,順著那刀傀儡的手指畫下去,心道:“萬幸裴兄懂波斯文。”若不是恰好裴行儉也在此處,就算自己把字全寫下來也想不到這傀儡居然寫的是波斯文。

刀傀儡畫得也並不多,畫出了十多個字符,手指忽地顫動,“啪”的一聲,整個身體都倒了下來。明崇儼一怔,收起了筆,蹲下來拉了拉那傀儡的手。這傀儡方才還如真人一般活動,此時卻當真只是個傀儡了,再也不動。

明月奴無法再遠距控制這刀傀儡了吧。以幻術遠程控制刀傀儡,定然極為傷神,難怪這刀傀儡動作遠不及平時流暢。他站起身,正想問問裴行儉,一見裴行儉的臉,卻嚇了一跳。裴行儉向來鎮定自若,此時卻如看到了什麽可怖的東西,額頭已滿是汗水,身體都有些發抖。明崇儼道:“裴兄,你怎麽了?”

聽得明崇儼的聲音,裴行儉這才回過神來,道:“啊,啊,沒什麽。”他忽地拔出腰刀,在墻上一刮。明崇儼寫字用的是朱砂,此時還不曾全幹,裴行儉的手法卻極是輕巧,刀鋒過處,已將朱砂刮得幹幹凈凈。明崇儼未曾料到裴行儉會這麽幹,待要阻止,字跡已被刮得一個不剩了,他急道:“裴兄,你為什麽要刮掉?這上面寫的到底是什麽?”

裴行儉收好刀,正色道:“我也看不懂了,只是些不相幹的鬼畫符而已。明兄,我還要回衙回稟參軍大人,告辭了。”他方才還與明崇儼稱兄道弟,頗為投機,此時卻形同陌路,幾乎是在打官腔。

雨仍在細細密密地下著。長安的秋天並不多雨,但下過一場雨,天就冷了一層,離冬天也更近了。

李玄通背著手走在花影廊正中,雙眼若開若合,正在調勻呼吸。雨天裏,這條長廊越發昏暗,影影綽綽似有一些白色的人影浮動。

那是些女子的身影,苗條曼妙,如同白煙。李玄通走過時,那些白煙登時被沖斷,盡被他吸入體內,又隨鼻息吐出,重又幻成人形。雖是白煙,卻又仿似生人,當李玄通靠近時便向兩邊閃去,只是花影廊兩邊似有無形的屏障,這些人影根本逃不出去。當它們被李玄通吸入時,似乎還在微微抖動,似乎極其痛苦,卻又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