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不識張郎是張郎(第4/14頁)

張無忌見峨嵋派弟子七零八落,心下惻然,又見宋青書躺在擔架之上,不知生死如何,便走近前去,向靜慧說道:“我瞧瞧宋大哥的傷勢。”靜慧冷冷的道:“貓哭耗子,也不用假慈悲了。”

周顛便在左近,忍不住罵道:“我教主顧念你掌門人的舊日情分,才給這姓宋的治傷。其實這等欺師叛父之徒,人人均得而殺之,你這惡尼姑羅唆甚麽?”

靜慧待要反唇相稽,但見周顛容貌醜陋,神色兇惡,只怕他蠻不講理,當真動起手來,不免要吃眼前虧,只得強忍怒氣,冷笑道:“我峨嵋派掌門人世代相傳,都是冰清玉潔的女子。周掌門若非守身如玉的黃花閨女,焉能做本派掌門?哼,宋青書這種奸人留在本派,可汙了周掌門的名頭。李師侄、龍師侄,將這家夥送回給武當派去罷!”擡著宋青書的兩名峨嵋弟子齊聲答應,將擔架擡到俞蓮舟身前,放下便走。

眾人都吃了一驚。俞蓮舟道:“甚……甚麽?他不是你掌門人的丈夫麽?”

靜慧恨恨的道:“哼,我掌門人怎能將這種人瞧在眼中?她氣不過張無忌這小子變心逃婚,在天下英雄之前羞辱本派,才騙得這小子來冒充甚麽丈夫。哪知……哼哼,早知如此,我掌門人又何必負此醜名?眼下她……她……”

張無忌在一旁聽得呆了,忍不住上前問道:“你說宋夫人……她……她其實不是宋夫人?”靜慧轉過了頭,恨恨的道:“我不跟你說話。”

便在此時,躺在擔架上的宋青書身子動了一動,呻吟道:“殺了……殺了張無忌麽?”靜慧冷笑道:“別做夢啦!死到臨頭,還想得挺美。”

殷梨亭見靜慧氣鼓鼓的,說話始終不得明白,低聲向峨嵋派另一名女弟子貝錦儀問道:“貝師妹,到底是怎麽回事?”

貝錦儀當年與紀曉芙甚是交好,聽他問起,沉吟半晌,道:“靜慧師姊,殷六俠也不是外人,小妹跟他說了,好不好?”靜慧道:“甚麽外人不外人的?不是外人要說,是外人更加要說。咱們周掌門清清白白,跟這姓宋的奸徒沒半絲瓜葛。你們親眼得見掌門人臂上的守宮砂。此事須得讓普天下武林同道眾所周知,免得壞了我峨嵋派百年來的規矩……”

殷梨亭心想:“這靜慧師太腦筋不大清楚,說話有點兒顛三倒四。”向貝錦儀道:“貝師妹,既是如此,便盼詳示。我這宋師侄如何投身貴派,與貴派掌門人到底有何幹系,小兄日後得須向家師稟告。此事關涉貴我兩派,總要不傷了雙方和氣才好。”

貝錦儀嘆了口氣,道:“以這位宋少俠人品武功,本來是武林中少見的人物,只是一念情癡,墮入了業障。我掌門人似乎答允過他,待得殺了張無忌,洗雪棄婚之辱,便即下嫁於他。因此他甘心投入本派,向我掌門人討教奇妙武功。前日英雄大會之上,掌門人突然聲稱自己是‘宋夫人’,說是這宋少俠的妻子,當時本派弟子人人十分驚異。當日掌門人威震群雄,懾服各派……”

周顛插嘴道:“是我們教主故意相讓的,有甚麽大氣好吹!”

貝錦儀不去理他,續道:“本派弟子雖都十分高興,但到得晚間,眾人還是問她‘宋夫人’這三字的由來。掌門人露出左臂,森然道:‘大夥兒都來瞧瞧!’咱們人人親眼見到,她臂上一粒守宮砂殷紅如昔,果然是位知禮守身的處子。掌門人說道:‘我自稱宋夫人,乃一時權宜之計。只是要氣氣張無忌那個子,叫他心神不定,比武時便能乘機勝他。這小子武功卓越,我確是及不上他。為了本派的聲名,我自己的聲名何足道哉?’”

她這番話朗然說來,有意要讓旁邊許多人都聽得明白,又道:“本派男女弟子,若非出家修道,原本不禁娶嫁,只是自創派祖師郭祖師以來,凡是最高深的功夫,只傳授守身如玉的處女。每個女弟子拜師之時,師父均在咱們臂上點下守宮砂。每年逢到郭祖師誕辰,先師均要檢視,當年紀師姊……就是這樣……”她說到這裏,含糊其詞,不再說了。

殷梨亭等卻均已了然,知道貝錦儀本想說當年紀曉芙為楊逍所誘失身,守宮砂消失,這才給滅絕師太發覺。殷梨亭與楊不悔婚後夫妻情愛甚篤,可是此時想起紀曉芙來,心下不禁憮然,忍不住向楊逍瞥了一眼,只見他熱淚盈眶,轉過了頭去。

貝錦儀道:“殷六俠,我掌門人存心要氣一氣明教張教主,偏巧這位宋少俠又對我掌門人癡纏不休,以致中間生出許多事來。只盼宋少俠身子復原,殷六俠再向張真人和宋大俠美言幾句,以免貴我兩派之間生下嫌隙。”

殷梨亭點頭道:“自當如此。我這師侄忤逆犯上,死不足惜,實是敝派門戶之羞,我倒盼他早些死了幹凈。”他心腸本軟,但想到宋青書害死莫聲谷的罪行,實是痛恨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