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冤蒙不白愁欲狂(第4/12頁)

這兩句話正觸中了張無忌心中最驚恐的念頭,立即飛足踢開房門,額頭青筋暴露,顫聲道:“你……你……”

趙敏見他這等模樣,心下也害怕起來,後悔適才說了這幾句言語,忙道:“我是嚇嚇你的,決沒那回事,你可別當真。”

張無忌凝視著她,緩緩說道:“你不怕到客店中來見我義父,口口聲聲要跟他們對質,是不是你明知他二人現下已不在人世了?”說著走上兩步,和她相距不過三尺,只須手起一掌,立即便能斃她於掌底。

趙敏凝視著他雙眼,正色道:“張無忌,我跟你說,世上之事,除非親眼目睹,不可妄聽人言,更不可自己胡思亂想。你要殺我,便可動手,待會見到你義父回來,你心中卻又怎樣?”

張無忌定了定神,暗自有些慚愧,說道:“只要我義父平安無事,自是上上大吉。我義父的生死安危,不許你拿來說笑。”趙敏點頭道:“我不該說這些話,是我的不是,你別見怪。”張無忌聽她柔聲認錯,心下倒也軟了,微微一笑,說道:“我也忒以莽撞,得罪了你。”說著回到了謝遜房中。

但這晚等了一夜,直到次晨天明,仍不見謝遜和周芷若回來。張無忌更加擔心起來,胡亂用了些早點,便和趙敏商量,到底他二人到了何處。趙敏皺眉道:“這也當真奇了。咱們不如追上史火龍等一幹人,設法探聽。”張無忌點頭道:“也只有如此。”當下兩人結算店帳出房,交代掌櫃,如謝遜、周芷若回來,請他們在店中等候。

店伴牽過兩匹栗色的駿馬來。張無忌見雙駒毛色光潤,腿高軀壯,乃是極名貴的良駒,不禁喝了聲采,料想是她率領追蹤丐幫之時帶了來的,昨日出去買衣,便去牽了來。趙敏微微一笑,翻身上了馬背。兩騎並肩出鎮,向南疾馳。旁人但見雙駿如龍,馬上男女衣飾華貴,相貌俊美,還道是官宦人家的少年夫妻並騎出遊。

兩人馳了一日,這天行了二百余裏,途中宿了一宵,次晨又再趕道。

將到中午時分,朔風陣陣從身後吹來,天上陰沉沉地,灰雲便如壓在頭頂一般,又馳出二十余裏,鵝毛般的雪花便大片大片飄將下來。一路上張無忌和趙敏極少交談,眼見雪越下越大,他仍是一言不發的縱馬前行。這一日途中所經,盡是荒涼的山徑,到得傍晚,雪深近尺,兩匹馬雖然神駿,卻也支持不住了。

他見天色越來越黑,縱身站在馬鞍之上,四下眺望,不見房屋人煙,心下好生躊躇,說道:“趙姑娘,你瞧怎生是好?若再趕路,兩匹牲口只怕挨不起。”趙敏冷笑道:“你只知牲口挨不起,卻不理人的死活。”張無忌心感歉仄,暗想:“我身有九陽神功,不知疲累寒冷,急於救人,卻沒去顧她。”

又行一陣,忽聽得忽喇一聲響,一只獐子從道左竄了出來,奔入了山中。張無忌道:“我去捉來做晚餐。”身隨聲起,躍離馬鞍,跟著那獐子在雪中留下的足跡,直追了下去。

轉過一個山坡,暮靄朦朧之中,見那獐子鉆向一個山洞。他一提氣,如箭般追了過去,沒等獐子進洞,已一把抓住它後頸。那獐子回頭往他手腕上咬去。他五指使勁,喀喇一聲,已將獐子頸骨扭斷。見那山洞雖不寬大,但勉強可供二人容身,當下提著獐子,回到趙敏身旁,說道:“那邊有個山洞,我們暫且過一晚再說,你說如何?”

趙敏點了點頭,忽然臉上一紅,轉過頭去,提韁縱馬便行。

張無忌將兩匹馬牽到坡上兩株大松樹下躲雪,找了些枯枝,在洞口生起火來,山洞倒頗幹凈,並無獸糞穢跡,向裏望去,黑黝黝的不見盡處,於是將獐子剖剝了,用雪擦洗幹凈,在火堆上烤了起來。趙敏除下貂裘,鋪在洞中地下。火光熊熊,烘得山洞溫暖如春。

張無忌偶一回頭,只見火光一明一暗,映得她俏臉倍增明艷。兩人相視而嘻,一日來的疲累饑寒,盡化於一笑之中。

獐子烤熟後,兩人各撕一條後腿吃了。張無忌在火堆中加些枯柴,斜倚在山洞壁上,說道:“睡了罷?”趙敏嫣然微笑,靠在另一邊石壁上,合上了眼睛。張無忌鼻中聞到她身上陣陣幽香,只見她雙頰暈紅,真想湊過嘴去一吻,但隨即克制綺念,閉目睡去。

睡到中夜,忽聽得遠處隱隱傳來馬蹄之聲,張無忌一驚而起,側耳聽去,共是四匹馬自南向北而來,見洞外大雪兀自不停,心想:“深夜大雪,冒寒趕路,定有十二分的急事。”蹄聲來到近處,忽然停住,過了一會,蹄聲漸近,竟是走向這山洞而來。張無忌一凜:“這山洞僻處山後,若非那獐子引路,我決計尋覓不到,怎麽有人跟蹤而至?”隨即省悟:“是了,咱們在雪地裏留下了足跡,雖然下了半夜大雪,仍未能盡數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