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百歲壽宴摧肝腸(第4/17頁)

張松溪冷笑道:“他們可把武當門人瞧得忒也小了。縱使他們倚多為勝,難道武當門下弟子竟會出賣朋友?五弟,那謝遜便算十惡不赦的奸徒,既是你的義兄,決不能從你口中吐露他的行蹤。”張翠山道:“四哥說的是。咱們怎麽辦?”張松溪微一沉吟,道:“大家小心些便是。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武當七俠大風大浪見得慣了,豈能怕得了他們?”

俞岱巖雖然殘廢,但他們說起來還是“武當七俠”,而七兄弟之後,還有一位武學修為震鑠古今、冠絕當時的師父張三豐在。只是兩人均想師父已百歲高齡,雖然眼前遇到了重大難關,但眾兄弟仍當自行料理,固然不能讓師父出手,也不能讓他老人家操心。張松溪口中這麽安慰師弟,內心卻知今日之事大是棘手,如何得保師門令譽,實非容易。

大廳之上,宋遠橋、俞蓮舟、殷梨亭三人陪著賓客說些客套閑話。他三人也早瞧出這些客人來勢不對,心中各自嘀咕。

正說話間,小道童又進來報道:“峨嵋門下弟子靜玄師太,率同五位師弟妹,來向師祖拜壽。”宋遠橋和俞蓮舟一齊微笑,望著殷梨亭。這時莫聲谷正從外邊陪著八九位客人進廳,張松溪、張翠山剛從內堂轉出,聽到峨嵋弟子到來,也都向著殷梨亭微笑。殷梨亭滿臉通紅,神態忸怩。張翠山拉著他手,笑道:“來來來,咱兩個去迎接貴賓。”

兩人迎出門去。只見那靜玄師太已有四十來歲年紀,身材高大,神態威猛,雖是女子,卻比尋常男子還高半個頭。她身後五個師弟妹中一個是三十來歲的瘦男子,兩個是尼姑,其中靜虛師太張翠山已在海上舟中會過。另外兩個都是二十來歲的姑娘,只見一個抿嘴微笑,另一個膚色雪白、長挑身材的美貌女郎低頭弄著衣角,那自是殷梨亭的未過門妻子、金鞭紀家的紀曉芙姑娘了。

張翠山上前見禮道勞,陪著六人入內。殷梨亭極是靦腆,一眼也不敢向紀曉芙瞧去,行到廊下,見眾人均在前面,忍不住向紀曉芙望去。這時紀曉芙低著頭剛好也斜了他一眼,兩人目光相觸。紀曉芙的師妹貝錦儀大聲咳嗽了一聲。兩人羞得滿面通紅,一齊轉頭。貝錦儀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低聲道:“師姊,這位殷師哥比你還會害臊。”突然之間,紀曉芙身子顫抖了幾下,臉色慘白,眼眶中淚珠瑩然。

張松溪一直在盤算敵我情勢,見峨嵋六弟子到來,稍稍寬心,暗想:“紀姑娘是六弟未過門的妻子,待會兒若是說僵了動手,峨嵋派或會助我們一臂之力。”

各路賓客絡繹而至,轉眼已是正午。紫霄宮中絕無預備,哪能開甚麽筵席?火工道人只能每人送一大碗白米飯,飯上鋪些青菜豆腐。武當七弟子連聲道歉。但見眾人一面扒飯,一面不停的向廳門外張望,似乎在等甚麽人。

宋遠橋等細看各人,見各派掌門、各幫幫主大都自重,身上未帶兵刃,但門人部屬有很多腰間脹鼓鼓地,顯是暗藏兵器,只峨嵋、昆侖、崆峒三派的弟子才全部空手。宋遠橋等都心下不忿:“你們既說來跟師父祝壽,卻又為何暗藏兵刃?”

又看各人所送的壽禮,大都是從山下鎮上臨時買的一些壽桃壽面之類,倉卒間隨便置辦,不但跟張三豐這位武學大宗師的身分不合,也不符各派宗主、各派首腦的氣勢。

只有峨嵋派送的才是真正重禮,十六色珍貴玉器之外,另有一件大紅錦緞道袍,用金線繡著一百個各不相同的“壽”字,花的功夫甚是不小。靜玄師太向張三豐言道:“這是峨嵋門下十個女弟子合力繡成的。”張三豐心下甚喜,笑道:“峨嵋女俠拳劍功夫天下知名,今日卻來給老道繡了這件壽袍,那真是貴重之極了。”

張松溪眼瞧各人神氣,尋思:“不知他們還在等甚麽強援?偏生師父不喜熱鬧,武當派的至交好友事先一位也沒邀請,否則也不致落得這般眾寡懸殊、孤立無援。”他想,師父交遊遍於天下,七兄弟又行俠仗義、廣結善緣,若是事先有備,自可邀得數十位高手前來同慶壽誕。

俞蓮舟在張松溪身邊悄聲道:“咱們本想過了師父壽誕之後,發出英雄帖,在武昌黃鶴樓頭開英雄大宴,不料一著之失,全盤受制。”他心中早已盤算定當,在英雄大宴之中,由張翠山說明不能出賣朋友的苦衷。凡在江湖上行走之人,對這個“義”字都看得極重,張翠山只須坦誠相告,誰也不能硬逼他做不義之徒。便有人不肯罷休,英雄宴中自有不少和武當派交好的高手,當真須得以武相見,也決不致落了下風。哪料到對方已算到此著,竟以祝壽為名,先自約齊人手,湧上山來,攻了武當派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