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誰送冰舸來仙鄉(第4/11頁)

張翠山在洞中清洗。殷素素用長劍剝切兩頭白熊,割成條塊。當地雖有火山,但究在極北,仍是十分寒冷,熊肉旁放以冰塊,看來累月不腐。殷素素嘆道:“人心苦不足,既得隴,又望蜀,咱們若有火種,燒烤一只熊掌吃吃,那可有多美。”又道:“只怕洞中的冰塊老是不融,沖不去腥臭。”張翠山望著火山口噴出來的火焰,道:“火是有的,就可惜火太大了,慢慢想個法兒,總能取它過來。”

當晚兩人飽餐一頓熊腦,便在樹上安睡。睡夢中仍如身處大海中的冰山之上,隨著波浪起伏顛簸,其實卻是風動樹枝。

次日殷素素還沒睜開眼來,便說:“好香,好香!”翻身下樹,但覺陣陣清香,從樹下一大叢不知名的花朵上傳出。殷素素喜道:“洞前有這許多香花,那可真妙極了。”

張翠山道:“素素,你且慢高興,有一件事跟你說。”殷素素見他臉色鄭重,不禁一怔,道:“甚麽?”張翠山道:“我想出了取火的法子。”殷素素笑道:“啊,你這壞蛋,我還道是甚麽不好的事呢。甚麽法子?快說,快說!”

張翠山道:“火山口火焰太大,無法走近,只怕走到數十丈外,人已烤焦了。咱們用樹皮搓一條長繩,曬得幹了,然後……”殷素素拍手道:“好法子!好法子!然後繩上縛一塊石子,向火山口拋去,火焰燒著繩子,便引了下來。”

兩人生食已久,急欲得火,當下說做便做,以整整兩天時光,搓了一條百余丈長的繩子,又曬了一天,第四天便向火山口進發。

那火山口望去不遠,走起來卻有四十余裏。兩人越走越熱,先脫去海豹皮的皮裘,到後來只穿單衫也有些頂受不住,又行裏許,兩人口幹舌燥,遍身大汗,但見身旁已無一株樹木花草,只余光禿禿、黃焦焦的巖石。

張翠山肩上負著長繩,瞥眼見殷素素幾根長發的發腳因受熱而鬈曲起來,心下憐惜,說道:“你在這裏等我,待我獨自上去罷。”殷素素嗔道:“你再說這些話,我可從此不理你啦。最多咱們一輩子沒火種,一輩子吃生肉,又有甚麽大不了的?”張翠山微微一笑。

又走裏許,兩人都已氣喘如牛。張翠山雖然內功精湛,也已給蒸得金星亂冒,頭腦中嗡嗡作聲,說道:“好,咱們便在這裏將繩子擲了上去,若是接不上火種,那就……那就……”殷素素笑道:“那就是老天爺叫咱倆做一對茹毛飲血的野人夫妻……”說到這裏,身子一晃,險些暈倒,忙抓住張翠山的肩頭,這才站穩。張翠山從地下撿起一塊石子,縛在長繩一端,提氣向前奔出數丈,喝一聲:“去!”使力擲了出去。

但見石去如矢,將那繩子拉得筆直,遠遠的落了下去。可是十余丈外雖比張殷二人立足處又熱了些,仍是距火山口極遠,未必便能點燃繩端。兩人等了良久,只熱得眼中如要爆出火來,那長繩卻是連青煙也沒冒出半點。張翠山嘆了口氣,說道:“古人鉆木取火,擊石取火,都是有的,咱們回去慢慢再試罷!這個擲繩取火的法子可不管用。”

殷素素道:“這法子雖然不行。但繩子已烤得幹透。咱們找幾塊火石,用劍來打火試試。”張翠山道:“也說得是。”拉回長繩,解松繩頭,劈成細絲。火山附近遍地燧石,拾過一塊燧石,平劍擊打,登時爆出幾星火花,飛上了繩絲,試到十來次時,終於點著了火。

兩人喜得相擁大叫。那烤焦的長繩便是現成的火炬,兩人各持一根火炬,喜氣洋洋的回到熊洞。殷素素堆積柴草,生起火來。

既有火種,一切全好辦了,融冰成水,烤肉為炙。兩人自船破以來,從未吃過一頓熱食,這時第一口咬到脂香四溢的熊肉時,真是險些連自己的舌頭也吞下肚去了。

當晚熊洞之中,花香流動,火光映壁。兩人結成夫妻以來,至此方始有洞房春暖之樂。

次日清晨,張翠山走出洞來,擡頭遠眺,正自心曠神怡,驀地裏見遠處海邊巖石之上,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

這人卻不是謝遜是誰?張翠山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實指望和殷素素經歷一番大難之後,在島上便此安居,哪知又闖來了這個魔頭。霎時之間,他便如變成了石像,呆立不敢稍動。但見謝遜腳步蹣跚,搖搖晃晃的向內陸走來。顯是他眼瞎之後,無法捕魚獵豹,直餓到如今。他走出數丈,腳下一個踉蹌,向前摔倒,直挺挺的伏在地下。

張翠山返身入洞,殷素素嬌聲道:“五哥……你……”但見他臉色鄭重,話到口邊又忍住了。張翠山道:“那姓謝的也來啦!”殷素素嚇了一跳,低聲道:“他瞧見你了嗎?”隨即想起謝遜眼睛已瞎,驚惶之意稍減,說道:“咱們兩個亮眼之人,難道對付不了一個瞎子?”張翠山點了點頭,道:“他餓得暈了過去啦。”殷素素道:“瞧瞧去!”從衣袖上撕下四根布條,在張翠山耳中塞了兩條,自己耳中塞了兩條,右手提了長劍,左手扣了幾枚銀針,一同走出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