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月下之約(第3/6頁)

南歌臉上的冷笑更盛,“你聽到了麽?試眉就是這樣的女人,所以她總是被騙被傷害。不管你怎樣對她,她總能替你著想,她才是舉世僅有的大傻瓜大笨蛋,天生讓人欺負的笨女人。”他說得自己聲音沙啞,“當年我若留下愛她,她和我都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可恨我當年輕浮,知道她是這樣的女人所以從不把她放在心上,我好悔!”

聿修眼中似是浮起一層閃光,他抿唇僵直,一連十三指擋開了南歌的“何人觴解杯中酒”。但南歌手腕乍抖劍光流轉急刺聿修左右太陽穴,這一劍攻其必救發出“嗡”然劍鳴,聿修如果閃避就一定被他一劍逼下屋檐,而高手相爭,一人落檐便是勝負已分。南歌冷冷地道:“近日塵煙總上頭!”

施試眉失聲驚呼,臉色慘白。

但見檐上陡然人影一陣搖晃,南歌驟然倒退,聿修負手冷冷立於檐邊。

南歌額上有血,絲絲滑落左眉,他也不擦。

“好一招死裏求生。”

原來方才南歌一劍刺來,聿修不閃不避一指點南歌左眼。他的指風遠比南歌的劍快,南歌驟然倒退便是閃逼他的指風。這一招死裏求生,如果南歌的劍再快一點,聿修不免在指力未發的時候被一劍刺穿了腦袋。

好自負!施試眉悲哀地望著檐上的決鬥,看聿修這一指就知他好認真,他是誠心要勝這一場比試。

“這一招不像中丞大人的路數,叫什麽名字?”南歌緩了一緩,揮劍再擊,冷笑。

“倦眼多怨眉未描。”聿修緩緩地說,“你再接我一招‘錦衾尚覺人偏瘦’。”他終於開了口,看著南歌,“你會自創,我難道不會?”

南歌目中乍現激賞之色,長笑道:“如此才是男兒本色,遇逆奮起,受激能發,有情有怒才是活人。”他一劍抖灑不盡劍花,繁復得讓人眼花繚亂地推了過去,劍出時全然不知他要攻何處,但是劍到中途突然化為一道流星,直取聿修心口。這一劍當真有讓人見繁華一逝如電的滄桑,南歌長吟:“一朝怨盡情歸盡——”

但他一劍刺到聿修心口的時候聿修突然不見,劍上刺中的是聿修的外衣。他居然施金蟬脫殼之計,南歌一劍誤中便知不妙,只聽身後淡淡地道:“萬傾金樽灑翠樓。”腳下的屋瓦突然紛紛下滑,南歌措手不及倉促拔身而起,但離屋檐已遠,他一旦下落就是地面,一旦跌落屋檐就是輸了,情急之下,他大喝一聲擲劍出手直射屋上聿修。

這一擲純是他不甘敗落的慍怒,他並非敗在武功上,卻是敗在機智。聿修褪衣換位,踢下屋瓦讓他滑落屋檐,南歌雖知輸了就是輸了,但畢竟一身據傲容不得他就此甘心。這一擲純是泄憤,聿修是何等人物,豈能被他如此射中?這一劍倉促出手恐怕連小貓小狗都未必射得中。

但他還未落下就愕然聽見“噗”的一聲,劍人聿修左肩。還是他及時向右急閃這一劍才沒有當胸而人。

檐下施試眉慘然色變,奔到近處,“帶我上去!”她對他急喝。

南歌一落下地,帶著施試眉拔身上屋,卻見屋頂刹那之間已經多了一個人。

一個錦衣華服容顏玲瓏漂亮的大少爺,他正點住聿修傷口周圍的穴道。

“聖香!”施試眉不理南歌直奔了過去,“他怎麽樣?”她沒哭,雖然心焦如焚卻還強持鎮定。

聿修被聖香扶著坐下,臉色霜白,見她奔了過來全身一震,低頭只當不見。

南歌一躍而來,“你是存心傷在我劍下不成?那一劍瞎子都閃得過去,你是故意的嗎?”他怒目瞪著聿修,聿修更加只作不聞。

“停,暫停!不要吵了。”聖香在聿修身上按來按去檢查他還有哪裏受傷,“聖香少爺我身體虛弱,你們兩個再吵我馬上在這裏昏倒,讓你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南歌不知他是誰,眉頭驟揚還待再說,施試眉卻已聽話閉嘴。

“哧”的一聲,聖香一把撕開了聿修的右邊衣袖,南歌和施試眉一見都為之震然失色。

“嘖嘖噴,真了不起,傷成這樣還敢來這裏打架,果然是不知道痛的僵屍木頭。”聖香嘖嘖稱奇,“聿木頭,這次你破戒了,恭喜。”他說的破戒是五聖之中惟一沒有被岐陽治過傷的聿修終於也有這一天。

南歌看著聿修的右腕,臉色蒼白喃喃地說:“癡情環……”

施試眉掩口,她終於明白了,什麽都明白了。為什麽他那天不顧而去,為什麽他口出決裂之言,為什麽今夜南歌冷嘲熱諷他始終不答,為什麽他避開她的目光!他並不是……並不是逃避她,而是不想連累她。

聿修的右腕一片血肉模糊,自腕而肩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而且可怖的是傷口之間金絲隱隱可見,那華麗精致的癡情環竟似都化成了條條啃食傷口的蠕蟲,深人到肌膚血肉之間。一只手臂被深深紮人數十條金絲焉能不痛?何況這金絲上有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