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藥酒(第3/8頁)

那胡大哥連殺兩人,隨即說道:“不是我心狠手辣,不顧同道義氣,實因這件事牽連到本會數百名兄弟的性命,只要漏了半點風聲出去,大夥兒人人都和這裏飛魚幫的朋友們一模一樣。癩頭黿王老六自逞英雄好漢,大叫大嚷的,他自己性命不要,那好得很啊,卻難道要總舵主和大夥兒都陪他一塊兒送命?”眾人都道:“是,是!”那胡大哥道:“不想死的,就在艙裏呆著。小宋,你去把舵,身上蓋一塊破帆,可別讓人瞧見了。”

石破天伏在艙底,耳聽得船旁水聲汩汩,艙中各人卻誰也沒再說話。他更加不敢發出半點聲息,心中只是想:“那俠客島是甚麽地方?島上派出來的賞善罰惡使者,為甚麽又這樣兇狠,將滿船人眾殺得幹幹凈凈?難怪鐵叉會這幹人要怕得這麽厲害。”

過了良久,他朦朦朧朧的大有倦意,只想合眼睡覺,但想睡夢中若是發出聲響,給上面的人發覺了,勢必性命難保,只得睜大了眼睛,說甚麽也不敢合上。又過一會,忽聽得當當啷啷鐵鏈聲響,船身不再晃動,料來已拋錨停泊。

只聽那胡大哥道:“大家進屋之後,誰也不許出來,靜候總舵主駕到,聽他老人家的號令。”各人低聲答應,放輕了腳步上岸,片刻之間,盡行離船。

石破天又等了半天,料想眾人均已進屋,這才揭開艙板,探頭向外張望,不見有人,於是躡手躡足的從艙底上來,見艙中仍是躺滿了死屍,當下撿起一柄單刀,換去了腰裏的爛柴刀,伸手到死屍袋裏去摸了幾塊碎銀子,以便到前邊買飯吃,走到後梢,輕輕跳上岸,彎了腰沿著河灘疾走,直奔出一裏有余,方從河灘走到岸上道路。

他想此時未脫險境,離開越遠越好,當下發足快跑,幸好這漁村果然隱僻之極,左近十余裏內竟無一家人家,始終沒遇到一個行人。他心下暗暗慶幸。卻不知附近本來有些零碎農戶,都給鐵叉會暗中放毒害死了。有人遷居而來,過不多時也必中毒而死。四周鄉民只道紅柳港厲鬼為患,易染瘟疫,七八年來,人人避道而行,因而成為鐵叉會極隱秘的巢穴。

又走數裏,離那漁村已遠,他實在餓得很了,走入樹林之中想找些野味。說也湊巧,行不數步,忽喇聲響,長草中鉆出一頭大野豬,低頭向他急沖過來。他身子略側,右手拔出單刀,順勢一招金烏刀法中的“長者折枝”,刷的一聲,將野豬一個大頭砍下來。那野豬極是兇猛,頭雖落地,仍是向前沖出十余步,這才倒地而死。

他心下甚喜:“以前我沒學金烏刀法之時,見了野豬只有逃走,哪敢去殺它?”在山邊覓到一塊黑色燧石,用刀背打出火星,生了個火。將野豬的四條腿割了下來,到溪邊洗去血跡,回到火旁,將單刀在火中燒紅,炙去豬腿上的豬毛,將豬腿串在一根樹枝之上,便燒烤起來。過不多時,濃香四溢。

正燒炙之間,忽聽得十余丈外有人說道:“好香,好香,當真令人食指大動矣!”另一人道:“那邊有人燒烤野味,不妨過去情商,讓些來吃吃,有何不可?”先前那人道:“正是!”兩個人說著緩步走來。

但見一人身材魁梧,圓臉大耳,穿一襲古銅色綢袍,笑嘻嘻地和藹可親;另一個身形也是甚高,但十分瘦削,身穿天藍色長衫,身闊還不及先前那人一半,留一撇鼠尾須,臉色卻頗為陰沉。那胖子哈哈一笑,說道:“小兄弟,你這個……”

石破天已聽到二人先前說話,便道:“我這裏野豬肉甚多,便十個人也吃不完,兩位盡管大吃便了。”

那胖子笑道:“如此我們便不客氣了。”兩人便即圍坐在火堆之旁,火光下見石破天服飾華貴,但衣衫汙穢,滿是縐紋,更濺滿了血跡,兩人臉上閃過一絲訝異的神色,隨即四只眼都注視於火堆上的豬腿,不再理他。野豬腿上的油脂大滴大滴的落入火中,混著松柴的清香,雖未入口,已料到滋味佳美。

那瘦子從腰間取下了一個藍色葫蘆,拔開塞子,喝了一口,說道:“好酒!”那胖子也從腰間取下一個朱紅色葫蘆,搖晃了幾下,拔開塞子喝了一口,說道:“好酒!”

石破天跟隨謝煙客時常和他一起喝酒,此刻聞到酒香,也想喝個痛快,只見這二人各喝各的,並無邀請自己喝上一兩口之意,他生平決不向人求懇索討,只有幹咽饞涎。再過得一會,四條豬腿俱已烤熟,他說道:“熟了,請吃吧!”

一胖一瘦二人同時伸手,各搶了一條肥大豬腿,送到口邊,張嘴正要咬去,石破天笑道:“這兩條野豬腿雖大,卻都是後腿,滋味不及前腿的美。”那胖子笑道:“你這娃娃良心倒好。”換了一條前腿,吃了起來。那瘦子已在後腿上咬了一口,略一遲疑,便不再換。兩人吃了一會,又各喝一口酒,贊道:“好酒!”塞上木塞,將葫蘆掛回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