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拿命來換

蘇長安從來不是一個善於詭辯的人。

盡管他常常將人噎得說不出話來,但本意上他只是將自己的道理講述給別人。

那些看似尋常卻往往被人忽略的道理。

其實說到底,蘇長安是一個很簡單人,只是這世上的大多數人將事情想得太過復雜,因此,當一個簡單道理擺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才會忽然啞口無言。

可這一次,蘇長安並不是想講什麽道理。

他只是很單純的要嘲弄完顏廉一番,只是可惜,他高估了完顏廉的耐心。

於是,他只有用他的刀,告訴完顏廉,他尚在口中未有說出的話。

這般想著,他的身子動了起來。

那時,一道雪白刀光亮了起來,在已近暮色的沙場上顯得格外刺眼。

四周的怒吼忽的靜謐了下來,就連時間的流逝似乎也漸漸放緩。

那少年的刀如同脫籠的困獸,殺機盎然。

又像蟄伏許久的毒蛇,陰冷迅猛。

刺啦!

就像是某種利器割在了破敗的皮革上一樣。

靜謐的沙場之上再次響起了一陣陣驚呼。

錯愕、驚恐、不可思議等各種情緒在那時彌漫上了在長諸人的臉龐。

蘇長安的刀在天際劃過一道絕美的弧線,帶起一層淡淡的,卻妖艷的血光。

完顏廉連同著他坐下的兇獸在那時,如同呆滯了一般生生停了下來。

那是一段並不長的靜默,但在場的諸人卻生出一種如隔三秋的綿長感。

無論是蠻軍還是人族都在此刻屏住了呼吸,他們講目光落在了完顏廉呆滯的身上,他們死死的盯著他,連大氣都不敢出,連眼睛也不敢眨,似乎害怕哪怕只是微微的一失神,便錯過了什麽。

轟!

終於。

一聲巨響打破了場上的沉默。

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之下,完顏廉連同著他座下那頭如小山般的兇獸,緩緩的倒在了地上,激起滿地的塵埃。

在一陣倒吸一口涼氣的驚嘆聲之後,沙場之上再次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誰也沒有想到,半步問道境的完顏廉竟然一個照面便敗在了蘇長安的手中。他分明才天聽境而已,若是真有這般能耐,待到他修成星殞豈不天下無敵?

這樣古怪的念頭浮現在其余幾位蠻軍將領的心頭,他們看向蘇長安的目光中殺機漸濃。

“蘇將軍威武!”關頭之上的人似乎終於回過了神來,也不知是誰第一個發出這樣的吼聲,隨後那吼聲便如星星之火,迅速的傳開。

“蘇將軍威武!”

“威武!”

“威武!”

這樣的怒吼一浪接著一浪,一浪高過一浪,瞬息便響徹了整個戰場,方才還一臉得色的蠻軍眾將此刻皆變得面如豬肝色一般難看。

但很快他們像是記起了什麽似的,眉頭一挑,看向蘇長安,嘴角也隨即勾起一抹冷笑。

“你們是在等他站起來嘛?”蘇長安卻早已料到他們心頭所想,他搖了搖頭,似乎有些遺憾地說道。

“你們所謂的聖子,賜下的所謂聖物,在我這兒可行不通。”他的嘴角在那時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與之前完顏廉臉上的神情幾乎如出一轍,現在,他將之一一奉還。

神是殺不死的。

這是梧桐告訴過他的道理,但凡事也都有例外,比如玉衡便曾真真切切的斬殺過那位名為百鬼的半神。在之前領著蠻族入關之時,蘇長安便發現十方與九難對於這些被神血說附體的蠻族有著致命的殺傷力,他也以此為憑仗殺死過一位蠻族的老者。

如今,完顏廉成了繼那老者之後,又一位死在他倒下的神族傀儡。

方才那些還面露冷笑蠻族將領聞言一愣,他們紛紛放出神識感應完顏廉的氣息。但很快,他們臉上的神情便徹底凝固,正如蘇長安所言,完顏廉再也不能站起來,他的生機已經完全斷絕,儼然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從推翻帝江的統治,到絞殺帝江余孽,再到這永寧關外。

這些蠻將所依仗的除了神血帶來的強大力量,剩下的便是那神奇幾乎不能死去的再生能力。

因此他們在心底盲目崇拜那些賜予他們神血的聖子,作戰之時更是依仗著這再生之力,幾乎是悍不畏死。

但越是擁有這不死的能力,心底便越是害怕死亡。

就好比一個窮人,在他一窮二白時,想著的無非是一件可以禦寒的棉衣,一個足以充饑窩窩頭。

可有了這些東西之後,他又會想若是再有一間遮擋風雨的房屋,亦為可以說些貼己話的美嬌娘,那便更好了。

但人便是這樣的一種生物,擁有越多,便渴望越多。

欲望這東西是永遠無法被填滿的。

它可以是一切幸福的根源,亦可以一切苦難的開端。

對於這些蠻族將領亦然如此。

通過神血他們獲取了異常強大的力量,可怖的自愈能力,以及綿長得幾乎看不見盡頭的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