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半個弟子

經綸院的大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臉上的神色都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好好一場百院宴,先是杜虹長要開百院裁決狀告蘇長安,然後卻被蘇長安一刀斬破臉頰,道破他的真身,接著又是朝廷來人,將杜虹長抓走,這一切峰回路轉,就像是排練好的劇本一般。比起那翡翠樓裏說書先生的講的故事還要精彩幾分。

可那麽緊接著問題就來了,這百院宴還不開?怎麽開?

為此眾人皆轉頭看向高台上的老者,在場眾人數他輩分最高,又是此次百院宴的主辦人,故此很多事情的分寸要由他來拿捏。

殷黎生自然也感受到了眾人的目光,他微微一笑,舉杯說道:“既然孽障已除,那就不要因此掃了各位的雅興。來!咱們百院宴繼續!”

見老者這般有興致,台下的諸多後輩晚生也都是莞爾一笑,一陣陣歡呼就要響起。

卻在這時,自從杜虹長的身份被蘇長安道破後便驚猶不定的陰山濁終於是走上前來,朝著高台上的老者拱手一拜,沉聲說道。

“此番是我八荒院失職,一時不察盡讓歹人魚目混珠,險些……”說到這裏,陰山濁又頓了頓,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蘇長安一眼,方才又接著說道:“險些害了蘇公子,我這就回去稟報院長,將此事徹查到底。”

“唔。”殷黎生頷首點了點頭,說道:“此番是非,我相信自然是那妖邪一個人所為,但八荒院那邊也需得好生查證一番,免得有什麽漏網之魚再生禍端。”

亦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殷黎生將再生禍端四個字咬得極重,言語中的警告自然是不言而喻。

但如今八荒院理虧,陰山濁固然不敢再爭辯什麽,重重的再一拱手,便要拜別,卻又聽那高台上的老者忽地說道。

“只是……”殷黎生像是有些遲疑地說道。

“只是什麽?還請殷老明示。”陰山濁的眉頭一皺,知道此事斷不可能這般簡單的變了結,無論是學院這邊,還是司馬詡那邊,想必都會拿這件事做些文章,逼迫八荒院讓出些什麽利益。

但二者相比,無論如何看都是司馬詡那邊的麻煩更大,陰山濁也預料到以後的一段日子裏,恐怕八荒院便得忙於與司馬詡這方糾纏。與其背腹受敵,不若現在與殷黎生挑明事由,然後帶回去交由院長定奪。

“也無大事。”殷黎生笑呵呵地說道,他一臉慈眉善目,若不是與他打過多次交道,恐怕陰山濁便還真信了他所謂的“也無大事。”

“只是剛剛蘇公子為了替八荒院揭穿那妖邪,不慎被傷。你也知道老朽略通藥理,故而方才探查了一番蘇公子體內的傷勢,這一看方知那妖邪歹毒,出手便是殺招,你觀蘇公子表面並無二大礙,但實則內府受損,就算能夠調理回來,恐怕也得落下一大堆病根。你再看蘇公子的……”

殷黎生一臉正經的娓娓道來,莫說陰山濁,連蘇長安自己也暗暗咋舌。

他自己的傷勢自己是知道的,在扔出十方之前,他便用自己的周身靈力護住了自己的心脈,雖然依舊免不了受了些傷勢,但其實都並不嚴重,只需要稍稍調理數日便可恢復。但不知怎的落在這老者口中變成了隨時會要了他的命重傷。他甚至連自己也有些懷疑自己一開始的判斷,為此還好生用靈力探查了一遍自己的體內,確定根本未有任何暗傷之後,方才擡頭看了看那位坐在高台上滿臉嚴肅的殷黎生,而他臉上的神情也在那時變得頗為古怪。

而一旁的古羨君在聽聞這番話後,臉上也是露出慌張的神色,她便要伸手去查看蘇長安體內的傷勢,卻被蘇長安的一個示意她安心的眼神所阻,那時她也方才醒悟過來。自己這便是所謂的關心則亂,想到這裏,她那張俏麗的臉蛋也變得紅潤起來。

陰山濁也在這時終於是明白了殷黎生的意思,他的臉色一陣鐵青,雖然心中對於殷黎生這般誇大其詞心中頗為不滿。但他也只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頭的道理。

故而他沉聲說道:“殷老放心,此事歸根結底皆是我八荒院的責任,回去之後我定會差人與蘇公子送去上好的藥材與足夠的銀兩,以讓他安心養傷。”

雖然當著諸多後輩的面,被人如此算計。但好在藥材與銀兩說到底終究只是些外物,八荒院財大氣粗,光是每年那些已經步入仕途的學生給院裏長輩寄來的財物都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一些錢財對於他們而言倒也算不得什麽。

但陰山濁的心才剛剛放下,那台上的老者忽的又接著說道。

“還有我這徒兒。我也知道方才陰長老,與我徒兒交手是護徒心切,加之並不知道那杜虹長是妖邪所化。這些都是人之常情,老朽也都能理解。只是陰長老功力雄厚,又哪是我這笨徒兒能夠接下的,剛剛雖然只是一個碰面便被你傷及了內府。恐怕又得臥床數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