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斬以辯忠邪(下)

楚惜風教過蘇長安許多道理。

這些道理,都是對於一位刀客來說極重要的道理。

所以蘇長安向來對此奉若信條。

比如現在,這個不知道是誰假扮的杜虹長,有備而來,而若懸河。蘇長安深知再這樣被他說下去,很多事情定然無法收場。因為,梧桐確實沒有死。這便是他最大的破綻。

與其這樣,不若一刀斬下,到時候是非曲直、黑白忠奸便自有論斷。

所以這一刀,是很淩厲的一刀。他幾乎調集了蘇長安的所有力量,無論是刀意、雷光、亦或是靈炎都在這一刻破體而出,洶湧如海一般在這經綸院的大殿裏奔騰。

當然,他並不能憑借這一刀殺死杜虹長。

這一點他很清楚。

且不說這大殿裏高手林立,斷不會讓他如此放肆。光是杜虹長現在這不知深淺的實力,想必蘇長安想要一招破敵,亦是不太可能的。

更何況,若真是一刀斬了這杜虹長,對他蘇長安決計沒有半點好處,甚至還會落下一個做賊心虛的名聲。

故此,他這一斬,雖直取杜虹長的面門,但目的卻另有所指。

場上的主人顯然誰也未有預料到蘇長安會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

一時間皆未有回過神來。

蘇長安並不想節外生枝,故此他又暴喝一聲!

“雷鳴!”

一道炸雷便在此刻應聲響起,那轟鳴聲自屋外傳來,宛若洪鐘大呂一般敲擊在場每個人的心神。

所有人的行動,都在那一瞬頓住了那麽一小會。

可他畢竟修為太低,這樣的招式楚惜風使來或許能搶奪先機,但以他的功力湧來卻見效甚微。

陰山濁便是這些最先從錯愕中回過神來的人之一。

他見此情景,雖然心中驚訝蘇長安竟然如此膽大妄為,但以杜虹長如今在八荒院的地位,他卻是不得不救。故此暴喝一聲:“小輩爾敢!”

然後一聲陰冷靈力澎湃而出,僅剩的左臂應聲化作一只巨大的,猶若猛獸一般的利爪,朝著蘇長安的身子便要抓了過來。

蘇長安感受到那勢若奔雷一般襲來的利爪,心頭一寒,此時他的刀離杜虹長的頭顱還有些距離,他只是不能收手。

否者一切都難以解釋,這本就是一場豪賭,賭注已經上了桌自然便沒有下場的道理。

就和這刀出了鞘,自然便得飲到鮮血一個道理。

這是賭客的道理,亦是刀客的道理。

“穆歸雲!”他一聲暴喝,手上的刀卻沒有絲毫收回的意思,反而愈發決絕的向前,此刻的他的眼中除了那一顆頭顱之外,便再無他物。

這便是刀客的一刀。

是莫聽雨的一刀,亦是楚惜風的一刀,更是蘇長安的一刀。

這一刀,刀之所至,萬獸蟄伏,神鬼辟易。

“這一刀刀勢已成,甚至隱隱摸到了域的門檻。”那坐在高台上的老者在此刻不由得感嘆道。世人都道是他的徒弟穆歸雲乃是當世奇才,能與莫聽雨比肩。但卻不知這位被莫聽雨從北地撿來的少年,小小年紀,修為時間如此之短,便已將刀道修煉至如此境界。恐怕當年的莫聽雨在這個年紀與他比起來也不外如是吧。

老者這般想到,而他的寶貝徒弟穆歸雲卻在蘇長安的那一身暴喝聲中便明了她的意思。

雖然他心中尚有疑惑,亦不知蘇長安為何一反常態的如此莽撞,但他選擇相信蘇長安,故此,蘇長安話音方落,他手中的槍,便與他的人一般化作一道流光。

“蛟龍嘯!”穆歸雲一聲暴喝,他的周身靈光大作,手中的長槍便化為一道蛟龍,毫不遲疑的迎上了陰山濁的那一爪。

“區區地靈也敢阻我?今天老朽就讓你知道何為螳臂當車!”陰山濁一眼辨認出了這來者的身份,可他卻絲毫不懼,他乃是魂守境,比起穆歸雲高出了整整兩重境界,就是這穆歸雲的天賦再高,想來也絕非他一合之敵。

索性今天一並讓經綸院也吃吃憋,讓他們知道這長安學院裏,究竟誰才是真正首席。陰山濁這般想到,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殘忍的笑意,那利爪上的幽光大作,竟然就這般毫不留手的迎上了穆歸雲的長槍所喚出的那一條蛟龍。

而事實也如他所料,穆歸雲所喚出的蛟龍在他的利爪下只是堅持了一息不到的時間便應聲碎裂。

他嘴角的笑意更甚,但手上的力道卻收回了幾分,畢竟在經綸院的地盤上,又有經綸院的老太爺殷黎生在,若只是拂些面子倒是無礙,但若真是傷著了穆歸雲,就算他八荒院不懼經綸院,但他今日恐怕就討不到一個好果子吃了。

陰山濁在長安數十載,這點進退之道還是有所分寸的。

而就在他收回自己力道,轉身便要再次朝著蘇長安方向抓去時,但穆歸雲那森然的聲音卻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