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見是緣,再見是怨

三日之後,終於到了百院宴開始的時間。

蘇長安與古羨君這幾日都嘗試過用各種方法聯系穆歸雲,但穆歸雲卻不知道去了何處,了無音訊。他們二人商議許久,都覺得不能這般放任穆歸雲身處險地。

故此,便有了決斷——既然沒有選擇,那便姑且試一試司馬詡與八荒院一行人到底能有多少陰謀詭計。

所以二人在酉時左右便來到天嵐院門前。

“羨君,你也要去嗎?”蘇長安依舊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古羨君一眼問道。

“自然,我怎麽能放心讓蘇公子一人身處險地,怎麽說,我也算是天嵐院的弟子,於情於理此番我都得去上一遭。”古羨君對著蘇長安甜甜一笑,如此寬慰道。

古羨君的一番話,自然是有理有據,蘇長安也想不出有什麽話可以辯駁,更知眼前這個女孩心意已決,故而也就不再多言。只是感激的朝她點了點頭。

然後他推開了院門,這便要和古羨君並肩走出去,卻不想這院門外不知何時,竟然立著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容貌極為俏麗的女子。

身著紅色長裙,外面套著一件白色的小花襖,一頭秀發被隨意的向後披著。

此刻她那靈動的眸子中卻不知因何事而有些黯然,臉上也是掩不住的愁容。她輕輕踢了踢腳下的石子,似乎因為等待了許久,故而有些不耐,但更多卻是因為心底那一抹不安。讓她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焦慮。

終於,天嵐院的院門被推開。

一位少年與一位少女在這時並肩走了出來。

那少年長相並不出奇,甚至還帶著些許稚氣,但他的那雙眸子卻很獨特。清澈又明亮,像是北地的雪,又像是天上的星。而他有些瘦弱的身上,卻又背著一把長刀與一只劍匣。這兩樣事物看上去比起他的身子也消不了多少,則按理來說應該是一件很吃力的活。但少年卻把腰身挺得筆直,走起路來也是如履平地,絲毫看不出來有一絲的吃力。

而與他並肩而來的那位少女,身著一件白色紗裙,手持一把藏鋒於鞘的寶劍,一頭烏黑的長發被她紮成馬尾,向著身後自然的垂落。她長相自然也是極美,但比起那位紅衣少女來說,卻少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冷意與嫵媚。這自然是兩種截然不同氣質,但卻在這位白衣少女的臉上如此和諧的融為一體。

而當三人相見,終於看清彼此那一刻時,目光交錯中。他們的臉色皆是一變。

一時間,詫異、歡喜、憤怒、幽怨、不安都在這一刻漫上彼此的心頭。

而場上的氣氛也因此變得安靜下來。

直到數息之後,蘇長安方才出言打破這沉默。

“師……公主殿下。”他望著眼前這位女孩,開口說道。

這來者自然便是蘇長安曾經的師姐,與他朝夕相處半載多,在聖皇壽宴後便再也未曾相見過夏侯夙玉。

夏侯夙玉聽到那曾經親切稱呼,如今換作了一句頗為生份的公主殿下後,她的身子一震,臉上本就不安的神情更是落寞了起來。

她低著頭,立在那裏,局促的揉捏著衣角,卻遲遲未有說話。

她的這般表現落在了蘇長安的眼裏,他的眉頭一皺,神色冷漠地問道:“公主殿下來此可有何事?”

或許是因為蘇長安的言語太過冷漠,夏侯夙玉將頭低得更深了,她就像是做錯了什麽事的小媳婦一般,沉默的立在那裏。

蘇長安的眉頭因此皺得更深了。

他的心卻絕非他的面色這般平靜,自見到夏侯夙玉那一刻起,便已開始翻江倒海。

他來到長安的第一天,遇見的第一個人便是眼前這個女孩。

他與她朝夕相處了半載多的光陰。

她有些刁蠻,有些任性,有時候也會捉弄他。

但他都不在意,他只是把她當做自己的家人,所以她所說的,他從不懷疑。她讓他做的,他亦絕不推脫。

但到了最後,卻是落得這般下場。

蘇長安只是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人,他沒有辦法大度到可以原諒夏侯夙玉,亦沒有辦法瀟灑到可以當做自己從未認識過夏侯夙玉,但同樣,他更沒有辦法決然到完全忘記過去的種種,去憎恨夏侯夙玉。

總之,對於夏侯夙玉,蘇長安的心裏很復雜。復雜到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自己對她究竟抱著一種怎樣的感情。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討厭現在這樣夏侯夙玉。

他覺得至少她應該說點什麽,也必須說點什麽。

可是她只是站在他面前,沉默不語。

這讓蘇長安心底一直抱有的某些僥幸,終於在這一刻徹底消散。

“若是無事,我與羨君就先走了。”蘇長安寒聲說道,然後,轉身拉著古羨君的手,便要離開。

夏侯夙玉心頭一慌,終於在這時擡起頭看向蘇長安轉身的背影,一咬銀牙,說道:“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