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決戰又至

經過近一個月的風餐露宿,奔波跋涉,今夜祖菁在風洛陽的臥室中睡得異常香甜。在夢中她夢到了天池,夢到了望樓,夢到了解劍池和在池邊戲水的師弟師妹們。她甚至夢到了天山雪峰融雪之時發出的隆隆濤聲。她的整個身心被一種春回大地的溫暖所包裹著,仿佛乘著一葉扁舟在無邊無際的碧波之中飄蕩。一種無憂無慮的幸福感充塞在她的心田。漸漸的,隆隆濤聲化為了喧囂的人聲,聲嘶力竭的呼吼猶如聲聲戰鼓,將她從昏沉的夢境中喚醒。

“越女宮柳青原向風洛陽下戰書啦!”

“大生意來啦!”

“開張,開張!”

“擺賭局,擺台!”

“把上房都給我空出來!”

一聲比一聲高亢的叫喊,讓祖菁無法再在床上賴著不起。她無奈地睜開眼睛,軟綿綿地支起胳膊,慵懶地撐起身子,朝周圍看了看。房間中空無一人,昨夜在座椅上沉睡的風洛陽此刻已經不知去向。

“小師叔!?”祖菁推開身上的薄被,從床上竄起身,踩上鞋,沖出門,放眼望去。只見鳳凰客棧走廊之上唐門子弟來來往往,絡繹不絕,有人搬桌擡凳,打掃衛生,有人捧著大筐青菜瓜果出入廚房,有人沿著走廊張貼鳳凰賭坊開出的賭盤。庭院之外一片雞鳴狗吠之聲,鳳凰客棧大小廚房十幾個廚子正揮舞著屠刀大肆殺牛宰羊。

“小師叔,阿鬥!?”祖菁推開門,茫然步入走廊,大聲喊著。

“祖姑娘!”正在指揮唐門中人打理鳳凰客棧的唐冰聽到她的叫喊,連忙走到近前,“大少和風公子去潤州乘風會分舵買消息去了。”

“啊,買消息?”祖菁睜大了眼睛。

潤州西津渡自六朝以來都是江南的交通要道,隋朝興建京杭運河之後,西津渡頓時成為連通南北的重要漕運港口。有唐以來,江南東道的漕糧,絲綢和貢品都要經此運往北方的洛陽和長安。在此刻的西津渡擁有一塊地皮,等於就地開掘了一方金礦。每一次唐鬥來到這裏,放眼望著滿河道絡繹不絕的漕運渡船,他的雙眼就會因為渴望和貪婪而布滿血絲。

“大少,你收斂點兒,這裏是龍門和乘風會的地盤,讓他們看到你這個樣子,唐門絕對好受不了。”風洛陽低聲道。

“我沒怎麽樣啊!”唐鬥摸了摸自己的臉,喃喃地說。

“你口水滴到地上的聲音,我聽得清清楚楚。”風洛陽悶聲道。

“嘿,龍門霸住了三江水道,整條長江都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再加上京杭運河的漕運,這麽肥的油水都喂不飽他們,聽說他們還要進軍兩湖,占領湘水。接下來恐怕連都泥江和漓水都要有錦帆的影子。唐門早晚要和他們對上,又怕什麽?”唐鬥狠狠地說。

“那麽乘風會呢?我們現在有求於人,在他們的地頭上你可不要發少爺脾氣。”風洛陽謹慎地朝四周看了看,小聲說道。

“我看在你的份兒上,讓讓他們。”唐鬥看了看近在眼前的乘風會潤州分舵大門,也忍不住泄了氣,低聲道。

風洛陽瞪了他一眼,擡手推開面前的青木大門,深深吸了一口氣,走進了廳堂。唐鬥一擡手將折扇插在後脖領,雙手攏於袖中,跟在他後面走了進去。這兩人剛一走入乘風會分舵的庭院,就發現整個分舵彌漫著一股莫名的敵意。仿佛他們成了整個江湖共有的敵人。每一個擦肩而過的風媒都會朝他們投來警惕和戒備的光芒。哪怕是在打掃庭院的婢女看他們的目光也是冷冰冰的,仿佛浸著一層寒霜。

“你又招惹誰了?”看到這個情況,風洛陽再次狠狠瞪了唐鬥一眼。

唐鬥委屈地雙手一攤,用力搖了搖頭。

二人心情沉重地走入分舵正堂,朝分舵負責迎賓的風媒行了個禮。風洛陽一把將唐鬥拉到身後,開口道:“這位兄台,在下風洛陽,這次登門拜訪,乃是來找貴會在潤州分舵的主事有事相商。”

“來買消息就來買消息唄,說什麽有事相商,虛偽!”迎賓的風媒冷言冷語地說,“我們分舵主事的是趙姑娘,你跟她說吧。”說完這句話,他一轉頭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後堂。

“嘿,你怎麽跟我兄弟說話呢?信不信我割了你舌頭!”唐鬥勃然大怒,忍不住戟指厲喝。

“大少,大少!”風洛陽連忙一把攔住他,連連擺手,“別惹事,咱們買了消息就走。”

他的話音剛落,後廳簾櫳一卷,一位青衣素袍的少婦披裹著月白色的批帛,迤邐來到正堂的主席之前,漫不經心地一揮長袖:“二位,坐吧。”

唐鬥和風洛陽對望一眼,同時一怔。風洛陽身為天下第一劍,雖然遭到多方質疑,但是一直屹立不倒,江湖中人敬其名頭,好歹要稱他一聲風公子。而唐鬥身為唐門門主,麾下上千精銳唐門子弟,勢力雄大,不可一世,人們畏懼他的勢力,總要尊稱他一聲大少。如今,此女開口只簡單稱他們“二位”,顯然根本不將他們放在眼裏。這令他們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的江湖地位已經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