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糜爛嘆宮闈 英雄氣短蜩螗悲國事 俠士心傷(第3/8頁)

嶽鳴珂劍如龍門鼓浪,一招未收,二招續至,劍法之快,難於形容,應修陽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更加上他怒極氣極,連使絕招,應修陽擋了十招,已有幾次險險被他刺中。這時宮中各處衛士,聞訊趕來,人聲步聲,響成一片。嶽鳴珂怒道:“把你斃了再說!”寶劍一旋,青光疾駛,把應修陽卷在當中,刷刷幾劍,連下殺手!

應修陽左避右閃,忽覺頭頂心一涼,頭發已被削去一片,嚇得亡魂俱冒,拂塵虛架,拼命向上躍起,嶽鳴珂喝道:“你還想逃!”腳尖一點,從屋瓦憑空掠起三丈,他的輕功比應修陽高明得多,這一躍,竟然掠過應修陽頭頂,倏然一翻,長劍下刺,應修陽身子懸空,絕難逃避,只覺冷氣森森,劍鋒已到頭頂!

嶽鳴珂翻腕下刺,就在應修陽性命俄頃之際,驀地一團白影,橫裏飛來,身形未到,掌力先來,呼的一聲,又勁又疾,嶽鳴珂的劍尖給震得歪過一邊,順勢一割,應修陽手臂縮在袖中,袖口給劍割了一段,終於逃了性命。

嶽鳴珂挽了一個劍花,重落瓦面,救應修陽的人也已趕到,運掌成風,呼呼幾聲,把嶽鳴珂迫得連退三步。嶽鳴珂大吃一驚,想不到皇宮中的衛士,竟然有如此功力!定睛看時,那人帶著一張面具,猙獰可怕。在劍光中竟然伸手抓他手腕。嶽鳴珂急忙一抖劍鋒,走斜邊攻他空門,那人左掌斜切,右掌橫劈,竟然以攻對攻,絲毫不讓。兩人交換了幾招,都是絕險之著,嶽鳴珂忽覺這人掌法,似乎在哪裏見過一般,就是這麽略一分心,幾乎給那人橫掌劈中。

這時宮中高手四面趕來,應修陽大叫道:“刺客在這兒!”那蒙面怪人突然虛發一掌,跳落地面,隱入花樹叢中。片刻之後,從宮中各處趕來的衛士紛紛跳上瓦面。

嶽鳴珂大為奇怪,這蒙面客武功之高,不在“陰風毒砂掌”金獨異之下,以一對一,自己縱然未必落敗,也絕難占得上風,若然他是宮中衛士,何以同伴來時,他反而悄悄溜走。

蒙面人一去,宮中衛士雖多,卻沒有武功特強的人,嶽鳴珂輕功既高,又有寶劍,且戰且退,不過片刻,就逃至乾清宮外,眾衛士銜尾急追,大聲呐喊。在混戰中,應修陽也悄悄地溜走了。

再說卓一航在養心殿中聽得外面呼喝廝殺之聲,靠窗一望,忽見給衛士追趕的竟是嶽鳴珂!大吃一驚,無暇思索,也急忙一躍而出,服侍皇帝的侍衛長正拔刀攔堵,驟見卓一航沖出,怔了一怔,卓一航已一把將嶽鳴珂扯入養心殿內,在皇帝面前雙雙跪下。

常洛突吃一驚,冷汗迸流,指著嶽鳴珂道:“你,你,你帶劍來作甚?”卓一航急稟道:“他是熊經略的使者,微臣願以性命保他!”嶽鳴珂插劍歸鞘,道:“聖上,宮中出了淫邪妖孽,請容微臣細稟。”常洛出了一身冷汗,神智反而略見清醒,熊廷弼赤膽忠心,他素來知道,揮手叫道:“成坤,你吩咐那些奴才,都退回去!”

成坤是那侍衛長的名字,為人倒還正直忠心,也知宮中派別分歧,東廠自成一系等事情。聽得這“刺客”是熊經略的人,已放下了一半心,再聽得皇上吩咐,答道:“奴才遵命。”橫刀立在門口,追來的衛士,都給他斥了回去!

再說嶽鳴珂被皇帝一喝,定了定神,把龍泉寶劍捧上去道:“聖上,請看這是不是宮中之物?”常洛接來一看,問道:“你怎麽得來的?”嶽鳴珂跪在榻前,將“奇遇”稟告,剛說到遇見美婦之事,常洛道:“是不是梳著盤龍雙髻,臉兒圓圓的?”嶽鳴珂道:“正是。”常洛大叫一聲:“氣死我也!”暈了過去,卓一航急忙上前替他揉搓,成坤也回轉身來,過了一陣,常洛悠悠醒轉,道:“你們且退下去,這事不要亂說。成坤,快把方從哲和李選侍叫來。”卓一航捏了把汗,和嶽鳴珂走出,遙見乾清宮中,一隊宮娥走出,二人不敢停留,急急回到體仁閣內。候宣的官兒見突然多出一人,幾十雙眼睛,都看著嶽鳴珂。楊焜悄悄問道:“皇上怎麽了!”卓一航不敢回答,只搖了搖頭,過了一陣,內裏隱隱傳出哭聲,內監走出道:“你們都散了吧,皇上今天不見你們了。”

出了午門,嶽鳴珂道:“看來皇上只怕難保。”卓一航道:“大明的國運,只好付之天意了。”嶽鳴珂道:“皇上雖非聖明,但也還識大體,若太子繼位,他只是個無知小兒,外有權臣,內有奸閹,宮中又淫亂荒靡,只怕不必等滿人入關,天下先自亡了。”楊焜見他們竟然議論皇上,肆言無忌,急忙引開話頭。嶽鳴珂問了卓一航住址,道:“明日我來見你。”兩人拱手相別。

哪知第二日宮中便傳出皇上駕崩的消息,百官舉哀,自不消說。太子由校即位,改元天啟,宮中亂紛紛的,那李可灼進了紅丸,藥死皇帝,非但沒有罪名,宰相方從哲反說是皇帝傳有遺旨,說李可灼乃是忠臣,賞他銀兩。群臣聞訊嘩然,有一班不怕死的官兒如禮部尚書孫慎行、禦史王安舜、給事中惠世揚等便商議上奏章參他,說方從哲有弑君的罪名。這事鬧了很久,後來方從哲終於靠魏忠賢之力,將這個驚動天下的紅丸案子壓了下去,這是後話,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