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北通州的高升客棧是全城最大的客棧,院子大、房間多。

在前面的高升酒樓也是城中最大的酒樓,不但供應店中的住客們飲食,也兼做外面的本地生意。

所以這家酒樓的生意經常是客滿的。

這天下午快近黃昏的時候,高升酒樓的樓上雅座來了一位豪客,是個風度翩翩的富家公子。

他請了幾個客人在一間包廂裏吃飯,出手豪闊,據說是一家大珠寶店的主人,而且還帶了大批的珠寶。

因為他隨身還帶了個保鏢,倒是個大個兒,手中一直提著個大樟木箱子,跟進跟出吃飯也帶在身邊。

有些沿著包廂上來賣唱的女郎過去搭生意,那位公子也很和氣,來者不拒,每一起人都是笑嘻嘻地接見了。

唱完之後,也總是大聲的叫好、鼓掌,賞了大塊的銀子外,另外一定吩咐:“剛叔父,送給姑娘一朵珠花!”

剛師父是那個隨行的保鏢,他頗為不情願的打開箱子,裏面珠光寶氣,簡直能照亮人的眼睛。

他七挑八挑才挑出一朵小小的珠花來,賞給賣唱的女郎,那當然不是最好,但也值一二百兩銀子呢!

這樣的一位豪客,自然很容易轟動的,凡是在通州府中賣唱的差不多全知道去撈過了一票。

總共去了有八起之多,那位公子也就送出了八朵珠花。這在那口木箱中所占的地位太小了,而裏面所裝的那些寶貝簡直愛死人。

請的客人也可能是位大賣家,和珠寶鑒定人,因為他們都是行話,對箱中某些件珠寶也討論過。

甚至於還即時拿出來重作評估,那些價值都是嚇死人的。

一頓酒喝了將近有一個時辰,已將近尾聲了。

忽然一個滿身紅衣的妖嬈女人掀開門簾,風情萬種地道了福,那對水汪汪的眼睛四下一轉,使每個人都為之一震。

她妖聲滴滴地道:“聽說各位老爺在此地歡宴,奴家火鳳凰特地來給各位老爺唱個曲子助興!”

那個公子立刻叫道:“你也會曲子,好!好!快唱上來,讓我們好好地欣賞一番!”

火鳳凰又招手,召進了她的琴師,卻是個瘦削的中年人,不過一把胡琴實在拉得妙,而火鳳凰的曲子也實在唱得不錯。

一曲唱罷,博得掌聲如雷!

那位公子更狂,樂得抓住了她的手直叫道:“好!好!太好了,火鳳凰,你再唱一曲。”

火鳳凰輕輕地推開他,卻又咬著他的耳邊說道:“公子,別這麽猴急相,回頭慢慢來好了。”

說著話眼睛那麽一勾,就差點沒把人的魂給勾了去。

火鳳凰又唱了一曲。

這次更是賣弄精神,高亢處直人雲霄,低細處卻又柔若情人的耳邊細雨,難得的是每一字、每一音,都能清清楚楚地送人人耳中。

這一曲唱完,舉座叫好。難得的是那位姓蘇的客人,掏出了一張銀票,遞給了那位琴師道:“這位先生的琴藝出神入化了,這戔戔微數,不敢說是送贈,只表示此人的一點敬意而已。”

銀票的面額居然是一千兩的,那個中年瘦子朝他看了一眼,收起票子,只道了一聲謝,隨即起身出去了。

火鳳凰卻道:“這位老爺,您賞他多少呀,看這死鬼的樣子一定是不少,所以他連老婆都不要。趕著去賭了。”

那位公子拉著她的手道:“原來那是你的丈夫。”

“可不是,他原來也是大家子弟,所以那一手琴拉得還不錯,可就是不學好,沉迷賭博,把一片家業都輸掉了,連我這老婆也輸掉了半個!”

公子笑道:“人怎麽能有半個的!”

“不怕公子您笑話,他欠了一身債,有時得仗我出去賺幾文替他打發還債,可不是只剩半個了。總有一天,他會把我押給人家,整個輸掉的!”

那位姓蘇的客人搖頭嘆道:“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火鳳凰道:“老爺,您究竟賞了他多少?看他樂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多,只有一千兩,我看他並不高興!”

“什麽,一千兩還少,這下子他一上賭桌,至少是一天一夜都不下來,這個死鬼,難怪他撈了就走,就像怕我看見似的,不行,我得去追他回來!”

公子卻一把抓住她笑道:“別去了,他一天一夜不回來,你陪我一天一夜好了,別心痛那一千兩,我給你三千兩,外帶一件首飾……”

那個保鏢忙道:“少爺,沒有珠花了,那些次等貨色都被你送光了!”

公子立刻道:“像火娘子如此妙人兒,怎能用那種庸俗珠花去冒讀她,拿箱子來,我要挑一件送她。”

大漢送過箱子。

他選一串翡翠的項鏈,親手替她掛在脖子上道:“瞧!倚紅偎翠,相對分明,這有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