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3/19頁)

在她還沒有答話前,那位老師父又問了:“請問小娘子是霍邸的什麽人?”

這一問使得浣紗更難答話了,她想了一想道:“我是霍邸小玉小姐的侍兒,我叫浣紗……。”

那位老師父瞇著眼睛看了她半天才道:“不錯!老漢記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把一個大鐲叫老漢改雕成兩個小玉鐲的那個小姑娘。”

經此一說,浣紗的臉紅了,但隨即叫了起來了:“啊,你就是那位雕鏤這紫玉釵的王師父!”

王師父笑道:“小娘子記起來了,時間可真快,一眨眼就是十幾年了,嗯,怕有十二年了吧!”

“不,十三年,再過了年就是十三年了,我記得很清楚,我是六歲進霍邸,你雕鏤的時候,我也是剛進去不久,夫人叫我陪著小姐,因為那天是我生日,夫人就把她自己的玉鐲賞給了我一只,跟我同進去的還有個同伴叫桂子,羨慕得不得了,我只有一只鐲子。又沒法子打碎了分給她一半,只有拿來央求老師父,看能不能改成兩只小的,還惹得老師父笑了半天。”

王師父搖搖頭,嘆息著道:“真想不到那麽些年了,我倒覺得沒多久,就像是在眼前似的,唉!年紀大的人總會把時間少記一點,大概我們自知在手裏的日子已經短了,舍不得多用,能夠省一點就省一點吧,其實這是很好笑的事,什麽都能省,只有時光省不下,賴不掉,過去的就過去了小娘子,聽說霍邸出了事,你還好吧,我是問那位小玉小姐,你們還在一起,她嫁了人沒有?”

王大娘道:“喝!老爺子,敢情您對長安的事一點都不知道呀,這麽大的新聞,家家戶戶都知道了……。”

王師父道:“我倒是真不知道,整天都埋首在玉石跟刻刀中間,什麽都不聞不問,全心貫注,才能使技精藝真,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心太野,所以我這份技藝看來是無人為繼了,前天我還在罵我那個徒弟,告訴他我平生最得意的傑作之一,就是霍邸的這四柄玉釵,可惜沒機會讓他們看看,那時從徒弟的嘴裏才知道霍邸已經壞了事,我正在惋惜著,以為這四枝玉釵將此流失,那知才兩天,居然讓我看見了一對,小娘子,這是怎麽回事……。”

浣紗概略地把霍邸的盛衰說了一下。

王師父感慨萬端地道:“真想不到,真想不到,想當年老王爺在世時何等聲勢,怎麽一下子就敗了,真是世態無常,世態無常啊!”

浣紗嘆了口氣:“老王爺辛苦殷勤,出生入死,用血汗掙下了汗馬功勞,留下了這一份基業,可是他的家人卻不當一回事,任令妄為,怎麽能不敗?”

王師父詫然地望著浣紗,似乎沒想到這個小女人的口中能說出這麽有深度,有內涵的話來。

這番話並不出奇,但是卻把霍邸的人所以敗落的原因一言以指出,用語並不激烈,但是任意妄為四個字又能道盡一切,那是很高明的一種說話技巧了。

浣紗似乎也有點知覺了,不好意思地道:“最苦的是我家夫人跟小姐,老王爺一死,就被他們硬逼得離開,幸好老王爺早就把那所別業設在小姐的名下,所以我們還有一枝之棲,那知道等他們事敗之後,還多虧小姐的這所別業,才讓他們有個落腳的地方……。”

王師父點頭道:“是啊,當時我也有這個感覺,霍邸的幾位郡主,一個個全是盛氣淩人,沒一點閨閣千金,公侯門第的樣子。只有四郡主和婉可人,當時我還跟王爺說,幾位郡主中,四郡主是最有福氣的。”

浣紗紅著眼睛道:“一病纏身,還有什麽福氣?”

王師父笑笑道:“人總有個病病痛痛的,年輕人怕什麽,她的大姊二姊是敗落了,想要起復恐怕很難,三姊叫強盜給殺了,下場更慘,比起來可不是你家小姐福氣最好,姑爺是有名的才子,目前又正是當紅的人物……”

浣紗道:“遠水可救了不近火,老師父,我家爺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他以為家中的用度不會缺乏,一時也不會送錢來,那知道我家小姐偏又大方,在家中的錢一股腦兒都周濟了她的二姊,眼下這個年就過不去……。”

王師父道:“這情形是常有的,你倒不必著急,目下是年關,到處都要用錢,你拿了這對玉釵到別處去,也典不了多少錢的……”

浣紗道:“你以前不是說過這是稀世的上玉嗎?”

王師父點頭道:“不錯,我說過,這話並不錯,可是玉這樣東西很絕,它的身價是隨時而動的,遇見識貨的人,而且還要是個有錢的,它才值錢,你急著拿它去變錢,那就會活活氣死你,這對玉釵如果放在我這店裏,慢慢找個識主賣出去,三五十萬都沒問題,可是你在這大年下去典,就值不到三五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