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夢繁華成灰土(第2/4頁)

小晏默然了片刻,道:“無論如何罪大惡極之人,只要有一念自新之心,就應該給他們一個機會,何況台下村民許多原本是台上諸君的親友鄰朋。”

他此話一出,台上村民觸動舊情,更兼兔死狐悲之感,已是嗚咽聲一片。縣尹沉思片刻,揮手道:“打開天梯通道。”

台上官兵舉刀持戟,先下了天梯,站在兩邊護衛,不久村民魚貫而下。縣尹隨後也由一隊官兵簇擁下來,站到楊逸之身邊。

台上台下的村民先遠遠互相觀望,過了片刻,終於忍不住遙遙對泣,而後幾對夫妻忍不住撥開守衛,沖上前去抱頭痛哭。又過了一會,父子、母女、姑嫂終於也忍不住上前相認,台下哭聲頓時響成一片。

相思似乎已經為村民們劫後重現的親情所感動,她感激的望著小晏,但小晏的臉色卻極為沉重。千利紫石仍沉睡在他懷中,額上爪痕青郁而猙獰,似乎隨時可能從她蒼白的額頭中突破而出。小晏緊緊握著她的手,臉上大有不忍之意。

突然,村民中有人慘叫了一聲。一個女子瘋狂的從丈夫的懷中掙脫出來,她脖頸之上赫然是一個深深的牙印,鮮血順著她白皙的脖子流淌到衣領上,已經成了墨黑色。她的瞳孔在月光下急速的收縮著,似乎承受著極大的痛苦,繼而全身如被電擊般的劇烈抽搐起來,一頭紮進地上的泥土裏,哀嚎了幾聲,就已氣絕。

眾人似乎還未明白怎麽回事,那群村民又瘋狂的彼此撕咬起來。相思大驚之下,想要上前阻止,可數百人一起瘋狂撕咬,慘叫震天,哪裏憑她能制止得了。

小晏沒有擡頭,默默注視著懷中的千利紫石,眉頭徐徐皺起,低聲道:“無可救藥。”他一拂袖,站直了身體,袖底無數道銀光瞬時就如水波般在他身邊環繞開去。

森寒的殺意瞬時籠罩住整個廣場。

然而,還沒待他出手,卓王孫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的來到那都事身後,隨手一指,抵住他的後頸。那都事雖一直暗中注視著卓王孫的舉動,但真到了他出手之時,休說躲避,連看也不曾看清分毫。只感到來人也並未施力,只在自己頸間一指,無比森然的懼意已浸透骨髓。

相思先一驚,似乎看出了什麽,恍然大悟道:“是你鼓動那些人再次互相撕咬的?”

李都事冷笑道:“是他們自己相信那咬人的鬼話,與我何幹?”

小晏眼中透出濃濃的哀憫之色:“想來你剛才對他們所說,必是‘屍毒已被封印,就和健康人無異,若咬足七個即可病愈’之內,可嘆這寥寥幾字,就能讓他們出爾反爾,六親不認。”

那都事道:“人本來就是出爾反爾,六親不認的,否則又怎會受了我的蠱惑?”

相思一時語塞,小晏上前幾步,環顧周圍,長嘆道:“只是想不到,我舍棄了讓紫石姬痊愈的機會,卻不過讓他們重新得到了合適的‘藥引’,而你其實體內並未中毒,鼓動村民自相殘殺,卻又是為了什麽?”

李都事重重冷哼一聲,道:“告訴你們為什麽也可以,我還可以教給你們終結這場災難的唯一方法,只不過——”他瞥了一眼眾人,道:“我要站在我身後那位公子向我保證,不動我一根毫毛,也不讓你們幾位中任何一個動我。”

卓王孫道:“講。”

李都事擡頭望著站在楊逸之身旁的縣尹,眸子中寒光迸射,陰陰道:“縣尹大人,你還認得我麽?”

縣尹一怔道:“李安仁,你莫非也失心瘋了?你李家三代全在本縣為官,本官豈不認得?”

那都事冷冷一笑,道:“可是我本該姓齊的。”

縣尹臉色頓時一變,怔了片刻,顫聲道:“難道你是齊雲棟的兒子?”

都事大笑道:“縣尹大人沒有想到,自己眼前居然上演了一場貨真價實的趙氏孤兒罷?”

縣尹臉色陰沉下來,道:“李麒一生碌碌無為,且和你父親並無深交,那時候居然肯用獨生子換你。這個程嬰本縣可當真是看走了眼。然而當時你父親裏通外國,犯上作亂,被判淩遲之刑,罪及九族,滿門抄斬,這些都是聖上的旨意,與本官何幹,更與頊魍縣百姓何幹?何況二十年來本官待你不薄,委以重任,你報復本官一人也就罷了,但竟然想要殺死滿縣百姓,連老弱嬰孥都不放過,何嘗不是忘恩負義,喪心病狂!”

都事冷哼一聲,似要開口,又最終露出不屑置辯的神色,只低聲道:“縣尹大人和全縣百姓當初如何對我齊家,各人心中有數,又何必多言?”他突然擡起頭來,眸子中全是陰兀的笑意:“何止老弱嬰孥?我當初發誓要整個頊魍縣雞犬不留!縣尹大人,其實裏通外國,犯上作亂的是你。這十年來,你一直暗中從暹羅一代搜集軍火,並耗費十年心血修築祭天塔,名為祭神,實際上卻在塔中儲存軍火糧草,意圖擁兵自重,占城稱王。而大人的這些舉動,莫不在我參與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