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鉤賭坊 第八回 松花江下(第3/8頁)

“是你……”李霞跳了起來,怒道:“你到這裏來幹什麽,快滾出去!”

唐可卿狠狠的瞪著她,冷笑道:“我偏不滾,這地方我為什麽不能來?你不許我碰男人,自己為什麽要在這裏偷漢子?”

李霞更憤怒,厲聲道:“你管不著,無論我幹什麽你都管不著。”

唐可卿也叫起來:“誰說我管不著?你是我的,我不許男人碰你。”

李霞忽然沖過去,一掌重重的摑在唐可卿臉上,她臉上立刻多出幾條紫痕,唐可卿忽然也撲上來,纏住了李霞,就像李霞剛才纏住陸小鳳一樣。

“我要你,你打死我,我也要你。”李霞的拳頭雨點般打在她身上,她卻還是死纏住不放:“我也跟男人一樣好,你知道的,你為什麽……”

陸小鳳不想再聽下去,更不想再看下去,這件事只讓他覺得又可悲,又可笑,又嘔心。

他已悄悄溜走,他心裏已明白,唐可卿為什麽要憎恨男人,折磨男人了。

想到他自己居然還曾經拉過她的手,他簡直忍不住要吐。

夜色忽然已降臨。

陸小鳳甚至不知道天是什麽時候開始黑的,也沒有回到天長酒樓去,只是在街上的酒店裏,買了一大壇酒,一個人坐在這裏來喝。

他心裏充滿了悲哀和沮喪,情緒甚至比昨夜更低落,因為他雖然知道人生中本就有黑暗醜陋的一面,但是他一向不願看到。

這裏是個沒有人住的小木屋,是在江岸旁,木屋裏的人,想必已遷到那冰河上的市鎮去了,木屋的門都幾乎已被冰雪堵塞。

冷風從窗縫中吹進來,從木板的空隙吹進來,冷如刀鋒。

可是他不在乎。

他只希望李霞真的能遵守諾言,明天一早就把羅刹牌交給他,他拿了就走。

剛來的時候,他也曾覺得這地方是輝煌而美麗的,到處都充滿了新奇的刺激。

現在他卻只想趕快走,越快越好。

破舊的木板桌上,還擺著盞油燈,燈中仿佛還剩著點油。

可是他並不想點燈,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這兩天他為什麽會變得如此消沉,他甚至又想去找孤松拼一拼。

奇怪的是,一到了這裏,歲寒三友就好像忽然從地面上消失了。

遠遠望過去,冰上的市鎮仍然燈火輝煌,這裏的天黑得早,現在時候想必還不太晚,距離明天早上,時候還很長。

這漫漫的長夜要如何打發?

陸小鳳捧起酒壇,又放下,他忽然聽見外面的冰雪上,傳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

此時此刻,還有誰會到這種地方來?

忽然間,窗子被撞開,一個人跳進來——門已被封死,陸小鳳也是從窗子裏跳進來的。

雪光反映,依稀可以分辨出,這人身上披著件又長又大的風氅,手裏還捧著一大包東西,“砰”的放在桌上,用冷得直發抖的手,從包袱裏拿出個火折子,點著了桌上的油燈。

然後她才回過頭,面對著陸小鳳,微笑道:“我果然沒有猜錯,你果然在這裏。”

她的臉凍得發白,鼻子凍得紅紅的,笑容卻如春花般溫柔美麗,竟是陳靜靜。

陸小鳳並沒有吃驚,卻忍不住要問:“你怎麽會猜到我在這裏?”

陳靜靜嫣然道:“我看見你捧著一大壇酒往這邊走,附近又只有這麽一個可以避風的地方,我雖然不聰明,卻也不太笨。”

陸小鳳道:“你是特地來找我的?”

陳靜靜道:“嗯。”

陸小鳳道:“找我幹什麽?”

陳靜靜指著桌上的包袱,道:“替你送下酒的菜來。”

她微笑著打開包袱,又道:“你總是我們的客人,我總不能讓你餓著肚子的。”

陸小鳳冷冷的看著她,道:“你不該來的。”

陳靜靜道:“為什麽不該來?”

陸小鳳道:“因為我是個色鬼,你難道不怕我……”

陳靜靜沒有讓他說下去,微笑道:“假如我怕,我為什麽要來?”

這句話如果是丁香姨說出來的,一定會充滿了挑逗性,如果是楚楚說出來,就會變得像是在挑戰。

但是她的態度卻很平靜,因為她只不過是在敘說一件事而已。

——我知道你是個君子,所以我來了,我也知道你一定會像個君子般對我的。

這件事豈非本來就應該像是“二加二等於四”那麽樣簡單明顯?

在正常情況下,一個女人用這種態度來對付男人,的確可以算是最聰明的法子,只可惜陸小鳳現在的情況並不正常。

現在他不但情緒沮喪到極點,不但氣楚楚,氣李霞,氣唐可卿,更氣自己,只覺得自己這兩天做的每件事都該打三百大板,事實上,這幾天他全身上下都好像不對勁。

陳靜靜又道:“我特地替你帶了風雞和臘肉來,你總該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