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前後 第九回 難得糊塗(第5/7頁)

陸小鳳道:“你一定不換?”

老實和尚道:“一定不換。”

陸小鳳道:“你不後悔?”

老實和尚道:“不後悔。”

陸小鳳道:“好,不換就不換,可是我要說的時候,你也休想要我不說。”

老實和尚忍不住問道:“說什麽?”

陸小鳳道:“說一個和尚逛妓院的故事。”

老實和尚忽然把饅頭塞到他手裏,抽下他肩上的緞帶,掉頭就走。

陸小鳳大聲道:“莫忘記其中有一條是木道人的,你一定要去交給他,否則我還是要說。”

老實和尚頭也不回,走得比一匹用鞭子抽著的馬還快,陸小鳳笑了,只覺得全身輕飄飄的,從來也沒有這麽樣輕松愉快過。

他總算已將這些燙山芋全都拋了出去,肩上的一副千斤重擔,也總算交給了別人。

饅頭還沒有冷透,他咬了一口,只覺得這饅頭簡直比魚翅還好吃。他居然忘了把最後一條緞帶留給一個人——居然忘得幹幹凈凈。

他本來一直都在懷疑老實和尚就是這陰謀的主腦,現在好像也已忘了。你說他究竟是糊塗,還是聰明?

日色已漸漸偏西。現在距離陸小鳳把緞帶塞給老實和尚的時候,已有一個多時辰,沒有人知道他在這一個多時辰裏是幹什麽去了。

他好像一直在城裏東遊西蕩,兜了不少圈子,就算有人在盯他的梢,也早已被他甩脫,他當然不能把任何人帶到合芳齋。

他是從後門進來的,後園裏人聲寂寂,風中飄動著菊花和桂子的香氣,連石榴樹下,大水缸裏養的金魚,都好像懶得動。

穿過菊花叢,就可以看見有個人正坐在六角小亭裏,倚著欄杆癡癡的出神。

菊花是黃的,欄杆是紅的,她卻穿著翠綠色的衣裳,柳腰盈盈一擺,蒼白的臉上病容未減,新愁又生,仿佛弱不勝衣。

園中的秋色雖美,卻還不及她的人美,陸小鳳好像直到現在才發現,歐陽情竟是這麽樣一個美麗的女人,這是不是因為他現在才知道她一直都在偷偷的愛著他?

風吹著欄杆下面的菊花,小徑上已有了三兩片落葉。他悄悄的走過去,忽然發現歐陽情的一雙發亮的眼睛也正在看著他。

他們並沒有見過很多次面,事實上,他們說過的話加起來也許還不到十句。

可是現在陸小鳳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心也跳得快了,居然好像有點手足失措。

她心裏又是什麽滋味?至少陸小鳳並沒有從她臉上看出什麽特別不同的地方,她看著他時,跟以前並沒有什麽兩樣。看來她若不是很沉得住氣,就一定很會裝模作樣。

世上的女人又有幾個是不會裝模作樣的?

陸小鳳在心裏嘆了口氣,走上小亭,勉強笑了笑,道:“你的病好了?”

歐陽情點了點頭,指了指對面的石凳,道:“坐。”

陸小鳳本來是想坐在她旁邊的,可是人家既然表現得很冷淡,他也不能太熱情——唉,女人為什麽總喜歡裝模作樣?

這是不是她們都知道,男人喜歡的,就是會裝模作樣的女人?歐陽情若是表現得很熱情,陸小鳳只怕早已被嚇跑了。

現在他卻乖乖的坐在對面的石凳上,心裏雖然有很多話說,卻連一句也說不出來,只好搭訕著問道:“西門吹雪呢?”

歐陽情道:“他在屋裏陪著大嫂,我想他們一定有很多話說。”

陸小鳳站起來,又坐下,他本來是想進去找西門吹雪的,但他卻不願歐陽情把他看成個不知趣的人。

決戰已迫在眉睫,生死勝負還未可知,這一別很可能就已成永訣。

他的確也該讓他們夫妻安安靜靜的度過這最後的一個下午,說一些不能讓第三者聽見的話。

庭院深深,香氣浮動,秋色美如夢境,他們豈非也只有兩個人,豈非也有很多話要說?

可是他卻偏偏想不起該說什麽,他好像已變成了個第一次和情人幽會的大孩子。

歐陽情忽然道:“這個人你認得?”

陸小鳳道:“哪個人?”

歐陽情往旁邊指了指,陸小風發現欄杆上擺著個蠟像。王總管的蠟像。

陸小鳳想不通她為什麽會對這太監的蠟像如此有興趣:“難道你認得這個人?”

歐陽情道:“我見過他,他到我們那裏去過。”

“她們那裏”豈非是個妓院?

陸小鳳更奇怪,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這個人是個太監?”

歐陽情淡淡道:“我們那裏什麽樣的客人都有,不但有太監,還有和尚。”

她好像還沒有忘記那天的事,還沒有忘記陸小鳳得罪過她。

陸小鳳卻似乎已完全忘了,他心裏確實有很多重要的問題要想。

歐陽情又道:“到我們那裏去的太監,他並不是第一個,那天他也不是一個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