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鵬王朝 第十回 飛燕去來(第4/6頁)

他的聲音雖冷,但目光卻不冷,所以孫秀青還活著。

他畢竟是個人,是個男人,又怎麽能忍心對一個喜歡自己的美麗少女下得了毒手?

孫秀青臉色更蒼白,目中已有了淚光,咬著牙道:“我說過,我們今天全都跟你拼了,若是殺不了你,就……就死在你面前!”

西門吹雪冷笑道:“死也沒有用,你們若要復仇,不如快回去叫青衣一百零八樓的人全都出來。”

孫秀青卻好像很吃驚,失聲道:“你在說什麽?”

西門吹雪道:“獨孤一鶴既然是青衣樓的總瓢把子,青衣樓……”

孫秀青卻忽然打斷了他的話,怒目嗔道:“你說我師父是青衣樓的人?你是不是瘋了?他老人家這次到關中來,就因為他得到這個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樓就在……”

忽然問,後面的窗子外“錚”的一響,一道細如牛毛般的烏光破窗而入,打在孫秀青背上。

孫秀青的臉突然扭曲,人已向西門吹雪倒了過去。石秀雪距離後窗最近,怒喝著翻身,撲過去,但這時窗外又有道烏光一閃而入,來勢之急,竟使她根本無法閃避。

她大叫著,手裏的劍脫手飛出,她的人卻已倒了下去。

這時孫秀青的人已倒在西門吹雪身上,西門吹雪突然用一只手抱起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已反腕拔劍,劍光一閃,他的人和劍竟似已合為一體,突然間已穿窗而出。

陸小鳳卻早巳從另一扇窗於裏掠出,只聽馬秀真、葉秀珠怒喝著,也跟著追了出來。

夜色深沉,晚風吹著窗後的菜園,哪裏還看得見人影?

再過去那濃密的桑林中,卻有犬吠聲傳來。西門吹雪的劍光已入林。

馬秀真和葉秀珠竟也不顧一切的,跟著撲了進去。桑林裏的幾戶人家都已睡了,連燈光都看不見,西門吹雪的劍光也已看不見。一條黃狗沖著向林後的小路狂吠。

馬秀真道:“追,我們不管怎麽樣,也得把老二追回來。”一句話沒說完,兩個人都已追出。

陸小鳳卻沒有再追了,他忽然在樹下停住,彎腰撿起了一件東西……

酒店的主人躲在屋角,面上已無人色。

花滿樓俯下身,輕輕的抱起了石秀雪,石秀雪的心還在跳,卻已跳得很微弱。

她美麗的臉上也已現出了一種可怕的死灰色,她慢慢的張開眼睛,凝視著花滿樓,輕輕說道:“你……你還沒有走?”

花滿樓柔聲道:“我不走,我陪著你。”

石秀雪眼睛裏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仿佛欣慰,又仿佛悲哀,勉強微笑著,道:“想不到你還認得我。”

花滿樓道:“我永遠都認得你。”

石秀雪又笑了笑,笑得更淒涼,道:“我雖然沒有變成啞巴,卻已快死,死人也不會說話的,是不是?”

花滿樓道:“你……你不會死,絕不會。”

石秀雪道:“你用不著安慰我,我自己知道,我中的是毒針。”

花滿樓動容道:“毒針?”

石秀雪道:“因為我全身都好像已經麻木了,想必是因為毒已快發作,你……你可以摸摸我的傷口,一定是燙的。”

她忽然拉著花滿樓的手,放到她的傷口上。她的傷口就在心口上,她的胸膛柔軟、光滑,而溫暖。她拉著花滿樓冰冷的手放在她柔軟的胸膛上,她的心忽然又跳得快了起來。

花滿樓的心也已在跳,就在這時,他聽見陸小鳳的聲音在後窗外問:“她中的是什麽暗器?”

花滿樓道:“是毒針。”

陸小鳳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留在這裏陪她,我去找一個人。”

說到最後一字,他的聲音已在很遠。

石秀雪喘息著道:“你真的沒有走,真的還在這裏陪我!”

花滿樓道:“你閉上眼睛,我……我替你把毒針吮出來。”

石秀雪蒼白的臉仿佛又紅了,眼睛裏卻發出了光,道:“你真的肯這麽做?”

花滿樓黯然道:“只要你肯……”

石秀雪道:“我什麽都肯,可是我不想閉上眼睛,因為我要看著你。”

她的聲音已漸漸微弱,然後她臉上的笑容就突然僵硬,眼睛裏的光芒也忽然消失了。

死亡,忽然間就已無聲無息的將她從花滿樓懷抱中奪走。

可是她的眼睛卻仿佛還在凝視著花滿樓,永遠都在凝視著……

黑暗,花滿樓眼前卻只有一片黑暗。

他忽然恨自己是個瞎子,竟不能看她最後一眼。

她還這麽年輕,可是她充滿了青春活力的身子,已突然冰冷僵硬。

花滿樓輕輕的抽出了手,淚珠也從空洞的眼睛裏流了下來。

他沒有動,也沒有走,他第一次感覺到人生中的無情和殘酷。

風從窗外吹進來,從門外吹進來,四月的風吹在他身上,竟宛如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