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上之河(第2/10頁)

  蘇微皺了皺眉,看著眼前的坦途:“朗朗乾坤,大路朝天,怎麽不能走了?”

  “姑娘你是第一次來滇南吧?沒親眼見過,自然是不信。”莽灼看了他一眼,咳嗽了幾聲,“我爺爺還是當時的百夫長,說起過開山辟路時遇到的奇景——比如車輪大的蛤蟆、會說人話的蛇,石頭裏封著的紅衣美女……”

  頓了頓,他又道:“不扯這麽多了。話說當年路沒有開出來之時,這山裏千百年來不曾有人跡,所以開路所到之處,到處都是參天古木,很多都粗得需要數人合圍——更有一種樹,根系龐大,直徑差不多有一裏。”

  “一裏?”蘇微愣了一下,不可思議,“那是樹林了吧?”

  “不,獨木成林。你們中原人沒見過吧?”莽灼比畫了一下,道,“當時調了數百人砍了十天,那樹猶自巋然不動,隨砍隨長,反而是砍樹的人紛紛病倒——大家都說那是千年的樹妖,後來鎮南王不得不親自去了靈鷲山,請來了當時的拜月教大祭司迦若大人。”

  聽到那個名字,蘇微心中又是一跳,問:“是他過來,斬斷了那些巨木嗎?”

  “不,迦若大祭司沒有過來。當時他正在月宮為明河教主的修煉護法。”莽灼卻糾正了她,一字一句,“他只是在靈鷲山月宮的祭壇上作法,一道白光從月神像之前射出,越過千山萬水,直劈開了一條路,將擋路的樹妖一舉斬盡!”

  “……”她聽得搖頭,想要反駁卻又忍住。

  這世上哪有這樣的神跡?在數百裏外,可以馭氣飛劍、直取深山?那不是凡人能做到的,除非是神仙了吧?——不過迦若大祭司在滇南子民眼裏已經是神話般的存在,她又何必非要開口反駁,掃了別人的興致?

  耳邊聽得莽灼又道:“我爺爺當時在場,親眼看到那些巨大的樹木無風自動,紛紛攔腰折斷,就像是被無形的刀切過一樣!而且,奇怪的是斷口上都刺啦一聲冒出一道白煙,如同白練直升天空!密密麻麻上百條……太壯觀了!當時所有人都看得呆了。後來大家說,那些都是千年樹妖的魂魄,迦若大人不願讓其逃逸入陽世禍害世人,所以作法將其吸入了月宮,鎮壓在聖湖之下。”

  聖湖?……聖湖!

  蘇微心裏一動。是的,靈鷲山上的月宮裏,曾經有過一片盈盈不見底的湖水,傳說那是一個施了法術的牢籠,困住了無數惡靈——而二十年後,迦若大祭司以身殉之,將那些聖湖底下的惡靈渡往彼岸。

  向導無意的敘述引起了無數的回憶和向往,她居然暫時忘記了自身危在旦夕,看著路的前方,喃喃:“可惜晚生了幾十年,不曾有幸得見迦若大祭司風采……”

  “姑娘不必遺憾,如今拜月教的靈均大人,據說也很厲害呢! ”莽灼笑道,吸了一口水煙,“姑娘如果有空去一趟靈鷲山,說不定還能在月神祭上看到他。”

  “靈均?”蘇微默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是的,在聽雪樓中時,停雲曾經提起過這個人。說他是孤光祭司最得意的一個弟子,在孤光遠遊後執掌著拜月教的事務,已然是教中實際上的祭司。但關於這個人卻有著太多的傳言,不僅出身經歷無人知道,甚至連他的真面目都無從得見。

  自己這番中的碧蠶之毒,說不定還和他有點關系呢。

  她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道:“是了,在我死之前,少不得要會一會這個高人!”

  莽灼卻全然不知她這句話背後蘊藏著多大的殺機,只是笑道:“靈均大人一向神出鬼沒,行蹤無定,還能化身千萬——說不定姑娘你半路上就能遇見他呢。”

  “是嗎?”蘇微重新翻身上馬,往前馳入一片無邊的碧色裏,“那我們走吧!”

  一路上,不時見到鎮魂石,靜默地佇立在道路的兩側。滇南潮濕炎熱,大多數石碑都已經被密密麻麻的藤蘿纏繞包圍,脫落斑駁,不見面目——然而令人震驚的是,在所有布滿蒼苔的石碑上,唯獨有一處是醒目耀眼的:那就是迦若祭司的那個朱砂印記。

  蒼苔不侵,風雨不蝕,永遠如新。

  她不由得勒住了馬,沿著驛道兩側遠遠望去,心潮起伏。忽然間,耳邊聽到隱約的聲音,如同海潮漲落,悠遠而空曠,一聲聲回蕩在耳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