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 穆如寒江(第4/8頁)



  牧雲陸一驚,心中一轉,定下主意,也打馬奔向正德門。蘇語凝急得大喊:“二皇子,你可不能再騎馬闖太華殿啊,會被陛下責罰的。”牧雲陸卻不說話,緊追上去。這時穆如寒江已然沖到了太華殿前廣場的正中央,籲一聲拉緊韁繩,烈馬直立高嘶,卻終於停止在那裏。

  穆如寒江放眼四望,天高地闊,宮闕重重,嘆道:“這才是大端朝的正中央麽,若是不能策馬而立,只是像個愚夫一般低著頭走過去,這樣的宏偉又哪裏看得見?”穆如家的人在內心從來也沒有把自己的家族當成牧雲皇族的臣子,這卻是真的。穆如世家認為,這天下是牧雲穆如兩家一同打下,為了不兄弟相爭,他們才敬牧雲皇族為帝,而牧雲皇族也給他們最大的信任與權力,歷代如此。因為若不如此,早在三百年前開國時就打起來了,那樣的話,天下歸誰還未可知。

  兩家的關系一直在微妙的平衡中保持到今天,靠的是雙方都細細把握著其中分寸。數百年來,穆如世家一直在禮節上以臣子自稱,捍衛牧雲皇族的威信;而皇族那邊,也從來不敢把穆如世家當臣屬看待。刑不上大夫、旨不降穆如,說的就是皇族從來不可能命令穆如世家去做什麽事,只能商討。但皇上開口的話,穆如世家也會盡量去完成。

  可今天出了個穆如寒江,卻是個越是龍須越要拔的個性。牧雲皇族的威嚴,正在被一個九歲的少年挑戰著。

  看牧雲陸追近,穆如寒江回頭得意道:“看,我說過我能自己把馬停下。”牧雲陸苦笑著,環顧四周。本來安靜肅穆的太華正殿廣場突然殺氣騰騰。周圍門中殿中湧出了無數衛兵,像黑流填滿了白色的廣場,把穆如寒江和牧雲陸圍在核心。

  “誰在太華殿前躍馬?”鎮殿將軍奔來喝道。

  牧雲陸跳下馬,又把蘇語凝抱下馬來。笑道:“呼將軍?是我錯了,我要與穆如家三公子賽馬,又把長皇子的馬借給他騎,不想忘了皇兄的戰馬性子烈,頓時驚了。險些摔了穆如家三公子,全是我的錯。”“咦,你這人好生奇怪。”穆如寒江道,“誰要你來幫我掩飾?我闖了便是闖了,我便是不服你們宮中這種規矩而已。”牧雲陸一搖手:“賢弟你不必自責,此事全由我而起,你不必替我掩飾。”“我……”“穆如寒江你快別說了,二皇子在幫你!”蘇語凝急得低聲喊。

  牧雲陸想起身邊還牽著一個伶俐的小女孩兒,轉頭一望,蘇語凝也正望向他,雖然滿面惶急,兩條淡淡的眉毛擰著,臉上卻現出兩個小酒窩,顯得那急切倒分外可愛。牧雲陸也對她一笑:“沒嚇著你吧。你是入宮的伴讀麽?”蘇語凝搖搖頭:“我沒事。”突然想起什麽,慌忙甩掉了二皇子的手,跪到在地:“臣女蘇語凝參見皇子殿下。”牧雲陸笑著把她拉起來:“你才多大點年紀,這些禮節,以後見著我,都可不必。你叫——蘇語凝?”他忽然好像想起什麽,“原來你就是蘇語凝啊。”蘇語凝愣在那裏,原來二皇子也知道皇極經天派的聖師在占星大典上算出自己與他姻緣相配的事了,把自己名字記在心裏,她一時臉面滾燙。

  牧雲陸卻拉著她的手邊走邊微笑道:“早聽說你五歲就能即興做詩,一直很想見見你呢。今天見到了我,不如即興做一首詩送我,如何?”蘇語凝突然覺得喉頭發緊心頭亂跳,一時竟有些發怔。不過二皇子笑巍巍的,她略略一噤,也漸漸平靜下來,略想一想,便緩緩吟來。

  牧雲陸不想她如此敏捷,不禁贊了聲“好”。

  那邊穆如寒江跟上來,大喊道:“這首詩是說他麽?他有那麽好麽?那你也做一首詩說我吧,快些快些。”蘇語凝眉頭一皺,心想這人怎麽這麽鬧啊。忽然心中一動,微微一笑,吟道:“玉質紅袍下,江湖藐眾生。執戈瞠虎目,舉世任橫行。”穆如寒江覺得也十分中聽,穆如世家的人上陣向來是著紅色披風,蘇語凝又說他玉質虎目、執戈橫行,頗合自己心意,高興地背誦著,還不時問某個字要如何寫。忽然牧雲陸拍拍蘇語凝的頭:“到偏門了,讓宮女們送你回住處吧。”蘇語凝一擡眼,才發現周圍圍滿了跟隨的軍士,全都看著自己。原來方才牧雲陸是怕她害怕,才讓她做詩引她分神。乘馬車向後園駛去,她回頭向二皇子招手,他們卻早被士兵擁裹著向太華殿去了。

  因為牧雲陸與穆如寒江同闖太華殿,又把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明帝縱然不快,也就不好再為這個責備穆如寒江,只鐵青著臉走下殿來,猛踢了牧雲陸一腳,大罵道:“假如摔壞了穆如家公子,就拿你的命去賠。”牧雲陸跪著把責打全然接受,面色平靜。穆如寒江在一邊連說是我要騎馬闖殿的,明帝卻只是不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