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 穆如寒江

  1這天,穆如寒江和他的小部將們正在樹梢閑聊,忽聞呼嘯之聲,一隊車馬向街口而來,金鞍玉帶,朱纓錦帷,威風一派,前方騎兵揮鞭驅趕著行人,引發一片驚嘩。

  “好大的威風。”眾少年都嘆著,“不知是哪家大官。”穆如寒江心想,我父親掌天下兵權,腰佩太祖賜劍,上可斬昏君,下可除佞臣,出門時也只帶幾個隨從,是誰竟敢如此街頭耀威?冷笑道:“憑他是誰,你看我打瞎那拉車馬的眼睛。”“來下注下注。”孩子們都哄然喊好。

  穆如寒江閉一只眼,繃緊皮繩,看準了一彈打去,正打在馬的額頭上。那馬一下就驚了,帶著馬車直沖出去,只聽得車內人和隨從一片驚呼,亂成一團。眾孩子在樹上哈哈大笑。

  “沒打著xx眼睛,你輸了!”孤松拔喊。

  那車前一位騎兵護將聽見,急沖至樹下:“好大膽子,全給我滾下來!”穆如寒江最恨有人對他呼喝,又一彈打去,那人一偏頭,打在他頭盔上。那護將大怒,竟摘下弓箭,作狀要射。孩子們一哄跳下樹逃去。

  那將縱馬追趕。穆如寒江跑出幾步,眼看見有跑得慢的夥伴要被馬追上,那將馬上揚鞭就要抽下。他忙又發一彈,那馬吃痛一縱,險些把那騎將摔下去。不過那是戰馬,並不像拉車的馬那樣容易驚了。那騎將很快坐穩身子,一副惡容催馬直向穆如寒江沖來。穆如寒江發足狂奔,在街頭攤點邊鉆來閃去,那戰馬在後面撞翻攤位無數,引起一片喝罵之聲。

  少年見前方一堵矮墻,縱上去正要翻過,那騎將追到後面,一鞭抽下,鞭梢劃過少年的脊背,像刀割般痛。穆如寒江怒從心起,反而從墻上跳回來,直瞪著那騎將:“你敢打我?”“小賊坯,你驚了皇親尊駕,你們一家要滿門抄斬!今日老子把你這有人養沒人教的小雜種打死在這!”穆如寒江看他驕橫,冷笑道:“我倒要看你如何打死我!”那騎將又一鞭抽來,穆如寒江卻低頭向前一沖,鉆到馬肚子下,拔出腰間短劍一揮,割斷蹬繩,抓住那騎將的左足一拉,那騎將哎呀一聲摔栽下來。穆如寒江卻一個翻身從另一邊跳上馬背,縱馬而行。那騎將一只腳卻還在蹬上,在地上被拖行,急得大聲叫罵。

  “你叫爺爺,我便饒了你!”穆如寒江在馬上大笑道。

  “出人命了,小賊要殺人了!”那將只不停喊罵。其他家將策馬圍追穆如寒江,街頭一片大亂。

  穆如寒江從自己府門前行過,那裏是兩街間的一條直道,寬闊無人。整個天啟城中除了皇宮,只有穆如家門前有這樣寬的雲州白玉石鋪就道路。他並不回府,只從府前直沖而過。門口家將看見,嘆一口氣道:“三公子這又是和誰打起來了?”正說著,那後面所追之人趕來,一看是穆如府前,全嚇得跳下馬來。原來穆如世家門前,連皇上也要下馬而行。他們繞路追去,至一路口,只看見那馬,不見了穆如寒江,四下找不見,猛一回頭,發現少年正在街邊攤前和人聊天呢。大罵著上前,又要追打。

  穆如寒江抓起攤上面糊打在幾人臉上,正要飛跑,忽聽背後有人喊道:“寒江賢弟。”穆如寒江一回頭,看見一匹赤紅如霞的駿馬,馬上坐一十五六歲的少年,頭戴玉冠,兩根外白內赤的翎羽飛揚,身披細銀鏈甲,背著鑲金鐵胎弓,像是剛從城外習射回來。穆如寒江一見笑道:“原來是你?”那幾個家將抹去眼上面糊,轉了好幾圈,才摸到穆如寒江身邊,大罵著抽出刀來。突然聽見有人大喝:“大膽狂徒,皇長子在此,竟敢放肆!”呼啦啦身邊突然寒光四射,圍滿了舉刀的侍衛,那全是真正的重甲禦林軍。

  幾人嚇得連忙跪了下去,也沒看清皇長子在哪裏,向四面胡亂磕頭。

  那馬上所乘少年,正是皇長子牧雲寒。他皺眉道:“你們是哪家的家奴?連穆如家的三殿下也敢追打?”那幾個家將一聽,嚇得更是直接趴在了地上。哪想到那個衣裳破舊滿頭亂發的小子,竟是穆如世家的少殿下,怪不得他從穆如府前縱馬沖過去時,穆如府門的守軍只當沒有看見。

  “小人們是……是南枯司空的侍衛隨從。”“此事因何而起?”“這……只因穆如小公子……他……他驚了南枯大人的車駕……”穆如寒江冷笑道:“那你們揮著鞭子一路上又驚了多少人?”“請南枯大人速來這裏見我。”牧雲寒冷冷道。

  半刻後,司空南枯德氣喘籲籲趕來,遠遠就跳下馬,步行到牧雲寒面前跪倒:“微臣參見皇子殿下,參見穆如世子殿下。”“南枯大人請起,”牧雲寒揮手道,“今日之事,我想……”南枯德忙道:“是微臣錯了,微臣不該街頭直行,沖撞了穆如世子殿下,微臣罪該萬死。這幾個有眼無珠的家奴,就交與穆如殿下處置,或由微臣親自鞭打至死。”他汗如雨冒,伏地大說自責之語。穆如寒江卻最不願借自己家勢為自己撐腰,見這人這樣,頓覺無趣,說道:“我用彈弓驚了你的馬,你們的人也打了我的兄弟,追了我好一路,這事就算扯平啦!”說罷掉頭便走。